第11章 幸好有你

十一月里一个平常的下午,姜叶冉上完课,刚要走出教室,感觉地面在振动,桌子也轻微晃动,头顶的吊灯被晃的吱吱作响。她下意识的察觉出地震了,同学们纷纷躲在桌下。

教室里传来一片跟亲人朋友通电话的声音。姜叶冉紧张到极点,手不听使唤地哆嗦,她迅速打开通讯录找到妈妈的电话号拨了出去。

“妈,B县感觉到地震了吗?你和爸怎么样?C市这地震了。”姜叶冉声音颤抖。

“哎呦,叶子啊,我们没事儿啊,晃了两下就没事了,你们那怎么样啊?”

“震感比刚才小了一点。”

“放心,我们这没事,你也小心点。”

姜叶冉家毕竟是小县城,震感肯定没有C市强,姜叶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感觉到地震结束了,同学们都长吁了一口气。

回宿舍的路上,和罗晴发了消息,互道了平安。突然想起一个人,她刚要点开对话框,就看见对面已经发了条消息过来了。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现在是不是出教学楼了。”陈旭霖发来微信。

“嗯,我没事儿,你怎么样。”

“我在宿舍里,躲在卫生间了。”

“没事就好,刚刚我也想给你发微信来着,但让你抢先了一步,每次都是你快我一步。”

“平平安安就好。”

“嗯。”

亲临了一次地震,才知道生命如此可贵,不久后,C市便上了新闻,“北京时间11月12日17时30分,C市发生6.7级地震,安家区楼房全部坍塌,目前,医疗队,消防队,搜救队等均加入救援行动,伤亡人数目前未知,楼房的质量问题有待调查。”

按国家规范,房屋的设防烈度为7级,就是说至少能承受烈度为7级的地震。作为新闻专业的姜叶冉来说,这点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房屋至少要承受7级地震,C市刚发生了6.7级地震,显而易见,安家区楼房质量全部不合格。

姜叶冉感慨,究竟是什么样的房地产公司在验收的时候没有用心,导致整个区的住户遇难。

地震新闻报道后,学校开始征集志愿者前往安家区救援,姜叶冉毫不犹豫报了名。在大巴车上,她一眼就看到了陈旭霖,此刻两个人心中有个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尽自己所能多救一个受灾的人。

地震现场满目疮痍,楼房全部坍塌,无一幢幸免,高楼可以再建,死去的人却不能生还,这是姜叶冉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场景。

废墟上还有星星点点幸免的人在哀嚎,拼尽全力用工具清除障碍,企图找到遇难的亲人,没有工具就用手一块一块搬,一点一点找。

运气好的话,可能生还,运气不好的话,永失所爱。

大学生志愿者立刻进入状态,进行物资搬运和辅助医生运送伤员,姜叶冉帮忙运送的伤员中有一个老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她使出浑身力气举起手里的照片递给姜叶冉。

“姑娘,求求你,帮我找到我老伴儿,告诉他,下辈子,我再来见他。”

之后,便没了声音。

姜叶冉顿时流下了眼泪,她将这个陈旧斑驳的照片紧紧攥在手里,看样子是两个人刚结婚时照的相片,那时候以为一辈子很长,现在转眼就要天各一方。

姜叶冉下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位老人,如果有幸活下来,那她一定要把老奶奶的遗言一字不落的告诉他。

比死者更痛苦的是与其有着牵绊却又被死神抛弃的人,而一个念想就是一个救赎,它可以是一只蝴蝶,一阵微风,一场梦,告诉在世的人,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和你制造牵绊。

姜叶冉接到通知要搬运一提水,供目前她们这组医疗队使用,楼房坍塌导致货车过不来,志愿者们只能花时间穿过重重废墟运送物资。

姜叶冉搬着物资,准备返回时听到离她最近的废墟里传来一阵声音,她走近问:“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她紧紧贴近废墟听见里面的动静。“姐姐,救救我。”

“好,姐姐救你。”

姜叶冉拨打了医护人员电话,说明了情况,她身边没有工具,她就徒手和那些幸存的人寻找家人一样,搬走障碍,同时还不停的大声安慰着:“别怕,会有医生来救你的。”

层层废墟的堆积,姜叶冉只能随着孩子的声音判断大致位置,目前只知道孩子被困在废墟下很深的地方。

随着孩子的声音逐渐微弱,她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加快,颤抖的双手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她已经听不到孩子的声音了。

她急得流出了眼泪:“能听到姐姐说话吗?能听到就再敲一下。”

里面没有回应,救援队赶来时,他们先用生命探测仪试探,已经完全接收不到生命的信号了。

“他刚刚还在跟我说话,求您再仔细确认一下。”姜叶冉急出了哭腔。

“孩子,接受现实吧,还有那么多来得及救活的人等着我们。”救援人员说着就要离开现场。

“稳定一下她的情绪。”医护人员转身对陈旭霖说。

几分钟前对讲机里传来姜叶冉的求助,陈旭霖当时在医生身边帮忙,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他心头一紧,主动提出要跟着去帮忙。

到了现场,姜叶冉在废墟下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束手无措,只能拼命的用手挪开一层层废墟,但依然看不到里面小男孩儿的身影。

陈旭霖不知道是怎么跟着医生走近姜叶冉的,他只记得当时心口在隐隐作痛,心疼她,心疼废墟下的孩子,也心疼遇难的每一个人。

医护人员和救援人员离开了现场,只剩下姜叶冉和陈旭霖两个人,这时姜叶冉才看到陈旭霖来了。

“他刚刚还在说话,他让我救救他。”姜叶冉哭着对陈旭霖说,头发凌乱地粘着泪水贴在脸上,泪水布满通红的的眼睛,疲倦无力的看着他,企图让他相信里面的孩子还有生命。

陈旭霖双手握住她的肩头,心疼的低声安慰说:“你已经很棒了,你已经在尽力救他了。”

“我要是再快一点就好了,我答应要救他的,但我听到里面声音越来越弱,越着急手就越抖......我根本......”姜叶冉越说越难过,哭腔慢慢变大,嗓子却明显变哑。

等不到她说完了,看着她哭得伤心,他觉得天空像也地震一样塌了下来。陈旭霖向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轻抚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乖,别怕,我在呢。”他声音颤抖,却努力冷静下来,给她安慰,要让她知道,他可以给她依靠。

她每哭一声,他的心就疼一下。

姜叶冉被人温暖的包裹着,她双手悬空在两侧,所有的委屈和悲伤倾泻而出。

好难受,却也好温暖。

她哭声渐大,好在有一个肩膀可以让她依靠,她缓缓抬手回抱住了他,能感受到他腰间体温和头发被他抚摸过的温度,冰冷的心被他逐渐加温。

“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陈旭霖在她耳边低语。

她埋在他的肩头,泣不成声。

荒凉的废墟里,相拥的身体是他们彼此唯一的力量。

除了生离死别,所有的离开都是背叛。

志愿者们轮班休息,陈旭霖见帐篷里的姜叶冉休息时间即将结束了,但她睡得依然很深。见状,他代替她的位置继续去救援。

小叶子,别担心,你身后一直有他。

当他回来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个眉头紧皱的女孩儿,想着今天经历的令人刻骨铭心的一幕,他刚想伸手抚平她的眉头,却又迟疑的缩回了手。

下午已经在她伤心的时候没忍住抱了她,在没确定恋爱关系之前,他不敢再有任何奢求。

“姜叶冉,总会一天我会让你知道,除了隐瞒你我就是程桉的事实,我所有下意识的动作都是真心的。如果我们换个时间相遇,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给你安全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寻找我爸公司的真相,一边还要不停打工。那我们,会不会已经相爱了。”

陈旭霖心中波涛汹涌,也没人知道他眼底的情绪。

“现在这样一个我,应该没资格说喜欢,说爱,我也不确定你对我是一种什么情感,但只要能在你身边陪着你,只要能时常看着你就好了。”

有人追求及时享乐和□□的欢愉,有人却只想陪在心爱的人身边,别无他求。爱没有定义,懂的人自然懂。

其实,陈旭霖的小叶子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渐渐喜欢上他了。时间越久,这份感情就越深刻。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正做着梦,梦里是他在她自责,无助,感觉世界都崩塌的时候紧紧抱着她。

让她尽情哭泣,宽大的肩膀好像一个避风港,替她挡去凛冽的秋风,弥补她破碎的心。

“幸好有你。”

姜叶冉呢喃着,有他在的梦境,凛冬散尽,万物复苏,如春暖花开般温暖治愈。

这世界上总会有人为你而来,藏在你转身后的眼神里,躲在看似平常的言语中,匿在下意识的动作里,令人琢磨不透又想反复寻味,试图找出相爱的证据。

陈旭霖听到了她的呢喃,他柔情地望着她,低声笑着:“小叶子,你既然没叫出名字,那我就当这句话是说给我的啦。”

别怀疑,就是说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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