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叶冉躲开他视线，低下头摆弄着手，“不知道不是也很正常？生活有时候就是需要自己体验的，不可能奢求一旦遇到困难，就会有人出来帮你，安慰你，理解你。不是吗？”姜叶冉又看向陈旭霖。
这次陈旭霖移开了眼神，垂眸：“但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来陪你的。”
“以什么身份？”姜叶冉平静地反问。
“朋友，同学”陈旭霖想了想，说出四个字，不是恋人。
“可是如果是这两个身份，我通常不会打扰他们的，而且这都是小事，没有必要让人家过来陪我。”
“但你在我这有必要。”末尾三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姜叶冉过了半天才回复：“我没那么矫情的。”
眼睛里早已噙满了泪水，不敢低头，怕眼泪掉下来，只好稍微抬起头，幸好他此刻没在看她。
“我离开这六年，一直在想如果我当时不走会怎么样，每次一看到我妈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自己生着病还拼命干活，我就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光挣钱是不够的，我一定得找出关于我爸公司的真相，毕竟这个公司从建起来的那天起，就用着他和我妈的共同财产。
当时觉得尽管是异国，只要不断联系，我们就还能继续恋爱，可越想越觉得不应该这样，这种不能在你身边的恋爱，这对你不公平。”
陈旭霖停了下来。看见姜叶冉在盯着一个点发呆，但是陈旭霖的话她都听见了。
“这六年，好多次都想跟你发微信，但我又怕你刚调整好的情绪又被我牵扯到。后来你把我微信删了，我甚至松了口气，觉得你终于要忘掉我了，不用再跟着我担心了。”
“但下一秒就觉得很难受，我又矛盾地希望你不要忘了我。那次夜间访谈之后，我听见你跟另一个男人的对话，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之间隔了好远。
你骂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认，我只想做些什么能让你开心来弥补这六年对你的亏欠，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朋友，同学的身份。”
“陈旭霖，其实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不管六年前你是否离开，可能结局都不会变，也许我们之间就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命运是有定数的。”
“可如果我不相信命运呢，如果我想改变命运的结局呢?”
姜叶冉沉默了，她也不相信命运，她也心存侥幸地希望他们还能走到一起。
“药快打完了。”姜叶冉盯着头顶的吊瓶转移了话题，她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他说出的话。
“要换上旁边这瓶新的吗?”陈旭霖随着姜叶冉的视线看上去。
“嗯”
陈旭霖帮姜叶冉换好了药，这次，她没说谢谢。
“你快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我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打完，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了。”
“反正回去也睡不着，再陪你一会儿吧。”
“你经常失眠吗?”
“嗯，在国外的时候经常会，现在好一点。”每一个牵挂姜叶冉的夜晚，他都会失眠。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吊瓶打完了，陈旭霖把姜叶冉送回家，快到家的时候，姜叶冉接到了楼下邻居打来的电话，说她家漏水了。姜叶冉匆忙致歉。寂静的车里，姜叶冉手机里的声音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家里漏水了吗?”
“嗯。”
“我帮你弄吧。”
“好，麻烦你了。”
姜叶冉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不知道自己家的水管现在什么情况，万一是自己不能控制的水势就糟了。
陈旭霖跟着她上了楼，厨房的水漫进了客厅，难以落脚。
姜叶冉赶紧找到修水管的工具递给陈旭霖。
“厨房水多，先别过来，一会儿修好了我清理。”陈旭霖边蹲下检查出水边叮嘱姜叶冉。
姜叶冉也没闲着，找出各种挡水的东西挡在了厨房与客厅之间，防止水继续蔓延，清理了客厅的水，她看见陈旭霖正半跪在地上修着水管，水势渐小，出水口一点点被他修复。
姜叶冉立刻找出毛巾让他擦一擦崩到脸上的水，“快擦擦吧。”陈旭霖过毛巾，看见姜叶冉又在打扫厨房的水，裤脚湿了一大片。
陈旭霖拿过她手中的工具，按了一下她的手腕，姜叶冉停下动作，“我来吧。”
“我来就行。”姜叶冉试图拿过陈旭霖手中的工具，没抬头看他。
“听话。”陈旭霖下意识吐出两个字，带着哄小孩子的意味，姜叶冉对上他的眼睛，温柔似水。
“呐，帮我放回去吧，快去换条裤子，要不过后该冷了。”姜叶冉看了看自己浸湿的裤脚，只是湿了裤脚，他也会怕她冷。
陈旭霖把修水管的工具递给姜叶冉，姜叶冉接过工具，望着已经转身干活的他，陈旭霖轻松地对她笑“快去吧。”
六年，他好像变了许多，但只要有他在的时候，姜叶冉什么都不用做。他每一个动作，都是她最熟悉的曾经，也是此刻。
她放好了工具，看见干干净净的厨房，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陈旭霖刚才跪在地上修水管，他的裤子湿了一大半，他只好卷起裤脚，往上挽一些，露出不胖但却看起来很有力量的小腿。
姜叶冉看了一眼他湿透的裤脚，“家里没有男款的裤子，得委屈你一下了。”
“没关系”，他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裤脚，只发现了姜叶冉额头上被沾上几滴水，她疑惑地看着他，他收回了不合时宜的手，在自己额头上比划了一下，“额头沾上水了。”
“哦”姜叶冉用手擦一下，没擦到准确的地方，“没了吧?”
陈旭霖笑着伸手轻轻帮她擦去了水珠，他那刚接触过凉水的手，指尖碰到她额头那一刻的清冷让她瞬间清醒，这是六年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肢体接触。
姜叶冉没有躲掉，也没有反感。
“这儿还有一点。”轻抚掉她额头残留的水珠，无意中看到她被水浸湿的鬓发聚拢在一起，有想为她整理一下的冲动，但他没继续下去。
陈旭霖收回了手，“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早点休息。”
姜叶冉听到他打开门的声音，像瞬间打开了她某个开关一样，转身脱口而出一句：“吃完饭再走吧。”
他没想到她会让自己留下吃饭，他站在门口，等着她继续说。
“就当谢谢你帮我修水管。”
“好啊。”他没有理由拒绝，也无法拒绝。
冰箱里还有上次姜叶冉妈妈邮寄过来的饺子，“你去客厅坐吧，马上就好。”
“我帮你。”
于是陈旭霖围着姜叶冉转，只是简单烧个水，他都想在她身边。
烧水的间隙，两个人在厨房并排站着望着窗外，隔着不远的距离。
姜叶冉好像想到了什么，刚才看见他挽起裤脚直接露出了皮肤，没再多穿一层。
好像也没见过他戴围脖，但北方的天气刺骨，也许是女生对冷更敏感一些吧。
“你多穿点儿，总说让我自己多穿，你自己都不注意保暖。”
“知道啦。”陈旭霖看着她笑着回答，又将视线挪向窗外的雪景，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姜叶冉也受到感染，在他转头看雪景的瞬间，她也笑了。
陈旭霖窃喜：小叶子在关心我。
远处的灯光在雪中若隐若现，窗外是刺骨的寒风，屋内是两个人安静地站在窗前，锅里的水正冒着泡泡，温暖治愈。
这六年，姜叶冉见了很多次雪景，但这次不一样，她希望雪下得再大一些，锅里的水可以晚一点沸腾。
两个人把饺子下到锅里，姜叶冉喃喃自语：“我妈说这是两种馅混在一起的，不知道都是什么馅。”
“那希望别是芹菜馅的。”
陈旭霖知道姜叶冉不喜欢芹菜。
姜叶冉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
“不可能忘的。”
短短几个字溜进姜叶冉的心尖，一阵酸楚。
这时姜叶冉手机响了，是公司里临时有事需要她处理，“饺子好了你盛出来先吃。”随后她进屋里处理工作。
他怎么可能先吃，一定会等她一起。饺子煮好了，姜叶冉还没忙完，陈旭霖找出两个盘子盛了出来，他看到煮好的饺子里透出不太明显的绿色，他怀疑真的是芹菜馅的。结果他用筷子剥开一个小口闻了一下，果然是。
当姜叶冉忙完走出房间，看见桌上摆好了两盘饺子和餐具。
“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点事要处理，才弄完。”姜叶冉放下手机坐下。
“没事儿，快坐下吃吧。”
“我吃不了这么多。”姜叶冉把面前的饺子和陈旭霖的做了交换。
“换了你会后悔的。”陈旭霖打断了她。
“后什么悔?”
“我那盘都是芹菜馅的。”
“没有吧。”姜叶冉以为他在骗她，她夹起他盘子里的饺子尝了一下，果然是芹菜馅的。姜叶冉才明白，他把芹菜馅饺子都挑到了自己盘里，只是因为他知道她不爱吃芹菜。
陈旭霖看着她尝了一口饺子，确定是芹菜馅的，笑看夹走她咬过的那个饺子放在了自己盘子里，又把她刚刚交换的盘子重新换了过来。
“没骗你吧。”
“那我剩的那个我自己吃。”说着就要把刚才剩的一口饺子夹回来。
“不用，别勉强自己，快吃你的。一会儿凉了。”陈旭霖把芹菜馅那盘饺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姜叶冉没再坚持，“这么看你那盘确实比我的这盘更绿。”
“刚才盛出来的时候，我也是看着感觉有点绿，可能是芹菜或者韭菜，但不管哪个你都不爱吃。”
“挑了多久?”
“没多久啊，和你处理工作的时间相比。”
姜叶冉再次露出笑容，这是两个人重逢以来，他见过她最开心的一次。
她把自己的饺子分给陈旭霖一些，“多分你几个吧，你的太少了。”
她静静地看到陈旭霖把她刚才咬了一半的饺子吃掉，像六年前一样，从来都不嫌弃她吃剩的东西。
姜叶冉意识到自己对于他这六年变了好多的想法动摇了。
只要是关于她的事，陈旭霖一直没变，他一直都是六年前那个在她眼里温柔细心的男孩儿，是不管多久以后她都不后悔曾经为自己选择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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