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777号·自由人·余念先生。”
“很抱歉地通知您，您提交的离城申请已被拒绝，拒绝原因：拒绝履行健康检查。”
“智脑提醒乌特拉各位公民，注意个人健康，如若发现出现感染状况，请安静待在个人房间，并联络本市治安局，热线为……”
“您申请订购的10箱零食与5箱各类饮料补给品已送往个人房间，您的私人账户余额为：0。”
“因为您身为自由人，未有分配工作，智脑根据您的自由职业：侦探，及工作经验，为您提供了以下几种工作任务，赚取资源点。”
“已自动分配紧急任务，已分配司机助手。”
“将于清晨：6:00时提醒您前往保卫局，请随时注意消息。”
“乌特拉市智脑将为您的个人安全……”
“真是吵死了。”
余念回答，然后他继续咔咔的撕开包装袋，几乎是坐在一大堆易拉罐组成的地毯上。
屋内很暗，他的小屋是一个很简单的长方形结构，客厅大小也不过三四十㎡，现在被他放了满屋的瓶子和零食箱遮住，本就相形见绌，更何况这个客厅的沙发和桌子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资料和文件夹，余念跨坐在地板上，被屋内唯一的那扇窗户光亮照射脸颊，对这扇窗户的风景没兴趣。
“见鬼的，计划又失败了，你就这么不想我用那笔存款出城吗？”
因为那不过是智脑做出的模拟风景，一点都不真实。
“感染者，病症……你说这个危险那个也危险的，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没意义！我根本就不担心这个！”
碳酸饮料在杯中鼓起气泡，可乐淡淡的甜味也弥漫在空气之中，他一饮而尽后觉得有点头痛，便用手肘敲着太阳穴，扭头看向了手机。
“请别再喝了，余念先生。”
智脑的声音再次响起，余念置之不理，就看手机的亮光干脆浮现在身边，用全息投影在面前表现出一个光球。
“我担心自己优秀的自由人公民撑死自己。”
哟，劝说无果后用本体说话？余念对他摆摆手，想让智脑的分身别和自己继续进行冷笑话，可那光球还是徘徊在身边，看着他咔咔的塞了满嘴零食，只能用波动的数据流表示无奈。
“你的申请本来就不符合流程，被拒绝是正常的。”
高智能程序用好友般的声音和他说话，余念再次给自己倒饮料狂塞薯片，权当有个吵闹的朋友陪着一起喝，愤愤不平的再次痛饮。
“我给你当牛做马了二十三年，就为了赢得这个自由人的身份，什么乱七八糟的岗位全都做过了！”
他一边喝一边指着漂浮的光球，愈说愈是火冒三丈，余念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仿佛发光，他瞪着面前这个发光大光蛋，气不打一处来。
“服务员、维修工、赛车手、飞行员、组装工人……连前线清扫队都做过了！结果你还是不让我出城！”
放满一屋子的零食数量惊人，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末日年代更属于奢侈品，他难得这么痛快大吃，语速同样惊人。
“结果你还是不让我出城，你们乐意龟缩在这城市里，爷可不乐意当缩头乌龟。”
余念一边痛骂智脑这厮自己就不按规矩出牌，颇有一种把所有职业都刷满级终于通关游戏后，却发现这破游戏DLC得从头再来的愤怒感！
“但你已经得到自由人身份了，”智脑飘飘忽忽地回应，光球的中性机械音相当事不关己。“你不需要完成固定工作后才能自由活动，我保证，这次的任务完成后，便让您前往城外探索。”
得了吧，你这大光球坏得很！
余念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哪怕现在悲愤之意下去不少，还是对干活兴趣缺缺……
“你就是想骗我打一辈子工……大哥，你自己知道我为什么不做健康检查。”
他回头再次仰望那扇窗户，假窗户和电脑屏保一样，显示窗外是一片斑斓闪耀的夜空，可余念冷笑地示意他关掉这假窗户，又叹着气去看自己桌上摊开的资料。
智脑的光球代替窗户照亮房间，余念放下杯子转而抓挠头发，他被照亮的脸颊在手机屏幕的反光中浮现，惨白的肌肤衬得黑眼圈更为浓重，这病怏怏的青年原本英俊的面容现在看着都少了股人气……
他好像只有那双红眼睛显眼，尤为亮尤为鲜红，无比的显眼。
“我不知道，”智脑回答，混蛋机械装聋作哑，“但您有紧急任务，请快点处理。”在他难得的沉默中发出警报，提醒余念看向手机。
“格林街道出现异变者，等级预测为：1级……”
余念挑了挑眉，怀疑地看向漂浮的光球，他就住在格林街，但这个点突然出现个异变者，说不定是智脑报告的假消息。
“您是最靠近的有战斗力成员。”
智脑再次说话，机械的腔调抬高，已经用光圈提醒这个乱糟糟的房间里哪处放着外套和武器。
“我给你多加一箱巧克力。”
余念没吭声，只是坐起身去拿手枪，把自己的手机丢出去，看着智脑在他解开权限后直接操作手机飞舞，当他拿着枪上好子弹时，虚像光球给他拿了外套往人伸手套，他推开门之前还感觉地面震动，从门缝之中能看到高空摇晃的机械臂，是智脑直接用机械臂把他唯一顶楼的集装箱公寓移到了街道口，突出一个急不可耐。
他翻了个白眼，余念单手持枪走上街道，城市之中没有风，四周的建筑则和他的集装箱公寓一样，都是一个个方正的，可随时拆卸的箱子，乌特拉是一个完全智能机械化的城市，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移动并随时替换的。
“您面前的就是目标。”
“我眼睛没瞎，把路灯打开。”
街灯原本全部关闭，但现在其中一处打了开来，余念踏着这些银灰色的金属往前走，一路上还能看到一些建筑上缠绕的白色花朵，可他的视线在那上面一扫而过，便看向了前方的街道。
“成天让我做这种活……我做的是侦探还是清道夫啊。”
他侧前方的一栋集装箱公寓房门大开，而一个白发的年轻男人，正在街道中央踱步。双手捂着嘴，茫然又充满恐慌地看着街道两侧都抬高起来，把他所处的这块街道拆拼图一般的【拆】了出来。
“不…我，我不是怪物……”
灯光照亮街道，让这块拼图成了某个斗兽场，余念靠近的时候那年轻人也能看到，捂着嘴的年轻人看上去更加惊讶，他不断摇晃着脑袋试图后退，他的身躯在灯光之中几近透明……那已经不只是头发发白，他那病态惨白的肌肤也在光线中透亮，就这样远远看去，甚至像个半透明的幽灵。
“砰！”
但幽灵是不会被枪击中的。
“啊！！”
子弹精准击中头颅，那年轻人的脑袋都没了半个，可他继续蜷缩着哀号，仿佛子弹压根就没打到身上，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格外恐怖，可余念不为所动，他用街灯遮盖身体继续靠近，红色的眼睛扫视年轻怪物的身躯，好像透过那半透明的肌肤，就能找到他真正的弱点一般。
“我不是怪物！不是！”
那年轻人看他持续靠近，大声喊叫，他的声音极度高昂，甚至连四周商铺的玻璃都被震地响动，险些破裂，他情绪这么激动后剩下的半个脑壳更是崩出液体，淡红色的黏着液体像是血一般从中滴落，却覆盖他的伤口，随着那年轻人的面目扭曲，他的脑袋似乎都在【融化】。
绝对是感染者，而且还快变成2级了。
“你真是给我找事……”
余念抱怨智脑，但他继续靠近，都到了这时候，也没道理退后，只是紧盯着那发疯的想保护自己的怪物，苍白怪物的速度快得吓人，他闪身躲闪却还是被蹭到一点，但骤然拉近的距离已足够反击，余念蹲在地上蜷缩成球，他双腿踩着那摊怪物往后退，对着面前那半透明身躯中唯一的红色，再次射出一枪。
“呜！”
那苍白的怪物胸口开洞，随着这一下枪响，终于缓慢倒地。
余念好他拉开距离后才爬起身来，又在原地等待一阵，随后才往前走过去，他在中途继续换弹，边走边对着蠕动的怪物又再次瞄准，红色的眼睛凝视那年轻人所变成的怪物，好像从这团白泥里，仍能听到声音。
“恭喜你完成任务，辛苦了，余念先生。”
智脑的声音不带波动，这讨厌的家伙在这时又从手机浮现，好像当自己是团为他照明的灯，飘浮在空中，用手机屏幕播放喝彩声响。
“你…你明明……”
“很快就到了工作时间，您在街边等待，我会为您联络车辆的。”
倒下的感染者在说什么话呢？余念凝视着它，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它发出的杂音早被智脑那无聊的罐头鼓掌声盖住了，而现在，盯着它的余念则想着别的事，忍不住嗤笑一声。
“圆满解决，您的奖励会直接送去家中，不愧是您，余念总是又快又好。”
智脑夸奖着他，听着没什么实感，余念对他吐了下舌头，懒得理会后，再次按着太阳穴。
“同胞……你明明…”
被蹭到的是手臂？他臭着脸抬起手臂观察，但看到那伤口后，余念的表情就更臭了。
我们生活在一个糟糕的时代，病毒变异、资源匮乏，人们非要蜗居在这样小小的殖民地内，害怕着城外有怪物袭击，害怕自己的邻居们变成怪物，然后，我们依照智脑的安排生活。
“心情不好吗？我可以为您预约心理医生，您是宝贵的自由人。”
智脑继续关心身体，这机械的程序开始播报广播，他能看到远处的街道开始重新拼接，在这个被人造屏障保护的小小城市内，一切躁动很快就会平息下去，大家在末日之中抱团生活。
“您是宝贵的自由人，我随时观测您的安全。”
余念摆手让他离开，他揉着头发叹气，因为伤口完全没有痛感，心情更糟糕了。
而这个破烂世界上，什么东西最不吉利？
他仰头望着人造屏障，对着那虚假的白色天空抬起一只手。
就是这无处不在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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