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萧弋!”她咳得眼泪都下来了,恨不能将自己整个都跳进水里洗一遍,“你故意的吧!”
小初一阵怆然涕下。
一抬头,却见他仍盯着那个杯子发呆,不禁更气不打一出来,问他:“你包里有水吗?”
“啊……有。”余萧弋手忙脚乱将包里的水杯找出来递给她。
小初也没客气,就那么就着他的杯沿大大灌了几口水下去,这才将那股令人痛不欲生的该死的味道冲淡下去。
“余萧弋,你是不是味觉系统有问题啊?”小初快疯了。
这豆子怎么跟死了一千年似的。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还可以啊。你该不会是知道它味道不好才特意买给我的吧?”余萧弋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小初的心蓦地一动。
“怎么会!”小初把他的杯子放回到他的包里去,若无其事地拉上拉链,然后才说,“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那么对自己的朋友!”
“谢谢你啊,方太初,你也是个好人。”他学她的语气。
小初望向他。
余萧弋再次含住那根吸管。
像奔赴一场心甘情愿的死亡。
“好了。”小初抢过那个杯子,“不要喝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小初把杯子扔进垃圾桶,声音有点闷,“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哦。”余萧弋想了想,“忘了和你说,我是跟我另外一朋友一起来送铭仔的,但是他懒得等我,就把车开走了,现在,我们只能去坐MTR了。”
小初被气笑,“你这都交的一群什么朋友啊?铭仔几点的飞机?”
“上午十一点。”
“什么?”小初看了看手表,直至确认现在已经下午两点,“所以你一个人在这等了三个小时?”
“也没有干等着,我用平板看paper来着,不过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小初已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问他,“那你想吃什么?”
“我们去我从小吃到大的一家冰室吃通心粉好唔好?”
余萧弋的神色无限期待和温柔。
小初心一软,就点了头。
他们从香港机场先到青衣乘东涌线,然后又换荃湾线,直折腾了快四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可是很奇怪,好像两个人都没觉得累。
其中一段有几站地,他们只有一个座位,小初坐着,他就站在她的前面,不远不近,两个人各自听着自己的音乐,始终没有说话。
可只有小初知道,她全程都在看他的手,他的手指真的好长,她悄悄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大概能将她的整个包裹在掌心。
耳机里传来的是旋律很美的一段钢琴,她想,他若是弹钢琴,拇指和尾指张开肯定可以跨一个八度不止,要不是因为手太小,她小时候也未必不会把钢琴坚持下去,导致现在一个音乐方面的业余消遣都没有。
正发着呆,却忽见他对着她打了响指,小初蓦地抬起头来,脸色已泛红,“怎么了?”
“到了。”
两人在油麻地下车,又走了几百米才终于到了他所说的那家冰室。
非常其貌不扬的一间小店,至少小初并没有看出它和街上其他的小馆子有什么区别。也可能他们去的时段还好,并没有碰见所有网红店都不可避免的排队大军。
直至她们捡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她才看见密密麻麻的一整面墙的店家和明星名流们的合影。
小初咋舌,“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余萧弋说:“你仔细找找,这里面有小时候的我。”
小初瞪大眼睛:“真的?”
“当然真的。”又问她,“你吃什么?”
小初其实在飞机上已经吃过,这会儿根本不太饿,于是跟他说:“你随便点就好。”说完就把注意力都转到墙上去了。
余萧弋于是直接按习惯点了番茄通心粉和红豆牛奶冰,又帮她点了黑松露蛋多士配冻奶茶,额外还点多了一个他们家的招牌菠萝包。
店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矮胖男人,店里除了两个伙计就是他,生意好的时候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这会儿人不多,才有空掀起眼皮看看店里的食客,这么一掀不要紧,竟看到个熟悉面孔来,下一秒已经满脸堆笑迎上前来:“余少好耐冇见!”
小初刚好这会儿懊丧地转过头来,“找不到,这么多人,又都长得差不多,我到哪里找?”
余萧弋睨她一眼:“什么叫都长得差不多?”
“就是差不多啊,你们的眉眼。”小初用两只手分别挡住自己的眼睛上下,“就都很像,你不觉得吗?”
余萧弋好心提醒她,“小姐,跟你说了我妈妈是哈尔滨人,当年也是靓绝松花江的,我长得最像她,你会一眼看不到?”
小初说:“可你是个MIX啊,你妈妈是你妈妈,你是你。”
余萧弋咬咬牙。
店家看出端倪,即刻用普通话搭话,“余少女朋友生得好靓啊。”
余萧弋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初就接过话去,满脸拒绝,“可是你们夸猪脚饭也说好靓,好靓这个词真的是用来夸人的吗?”
大家都笑。
余萧弋抬眸看向她。
眼底有什么东西已经压制不住。
店主说:“那这靓就是漂亮,好的意思,小姐你靓到爆晒镜。”
小初指了指墙,“他真的在这上面吗?”
“当然在啦,我指给你看啊。”店主慢慢扭着身子,将他的一身肥肉挪动过来,“这不就是吗?”
小初瞪大眼睛看过去。
那张照片里的余萧弋大概十岁左右,仔细一看和现在还是像的。
他身边还站着个更小的小男孩,除了他们俩,旁边还有三个大人,两个年纪偏长的,看着像一对夫妻,还有个美丽而张扬的年轻女孩,几个人长得倒不十分像,却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看着都很贵气。
“这两个人是?”小初指了指那两个年纪大的。
店家说:“不就是……”
却被余萧弋打断,“我爷爷奶奶。”
伙计把他们的餐食送了上来。
店主弯起眼睛:“那你们慢慢食,有事喊我就好。”然后就离开了他们的座位。
余萧弋点头。
小初说:“你奶奶气质真好。”又问,“这个小男孩是?”
“我弟弟,余萧泽。”
小初呆住,“你还有弟弟呢?”她在北京的同学大多数都独生子女,她好像很少听说谁有兄弟姐妹,叶子瑜那种重组家庭的除外。
“不止有弟弟,还有个妹妹,不过那时候她还小,没一块来。”
“哈?”
小初不知道说什么了,只低头默默喝了口冻奶茶。
奶茶的味道还不错。
余萧弋说:“怎么不说话。”
“我在消化信息。”小初咬住吸管。
“意外吗?”
“还好。”小初笑笑:“你们这边的传统观念好像是会更重一些。”
余萧弋说:“照片里还有的那个人,就是我姑姑余蓁蓁。”
“是吗?”小初转过头去又看了一眼,发现对方那时候还太年轻,并不怎么符合她想象中的猫眼贵妇的形象,反而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她很漂亮。”
“我还另有一个姑姑和两个叔叔,不过那个姑姑已经嫁去了美国,两个叔叔其中一个还没结婚,我爸爸是我爷爷奶奶的长子。”
小初依旧无意识地咬着那根吸管。
她突然发现,她和他其实是在截然不同的两种文化背景中长大的,这样的两个人,真的有成为比朋友更进一步关系的可能吗?
“方太初,我已经说完了我的,你是不是也该说说你?”
“我?”
余萧弋的眼神逐渐深邃,“对啊,比如,那天开迈巴赫来学校接你的那个有钱男人,他是谁?”
小初倏地看向他。
他这是在和她交换**信息吗?
可她有同意吗?
在她想好怎么回答之前,他已再次开口,“方太初,我想跟你说的是,离开他,无论他是谁,无论你不喜欢我。”
“???”
小初差点失手将菠萝包按在他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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