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萧弋果然静了下来。
Isla不以为然,“怕什么,他又不在这。”
“那也不行。”
小初拉上Enzo和Isla下了楼,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和他们聊着天,“Isla,我好像还不知你的名字。”
“我叫余萧盈,盈盈一水间的盈。”
小初点头,“好名字。”
他们兄妹三人都是被父母爱着的孩子,刚刚在餐桌上,萧文然夫妇对每个孩子,包括她,都照顾得非常悉心,在那一刻,小初就已经原谅了一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方协文和黄亦玫不接受人家,那人家自然也可以不接受她。
她是个逻辑严谨的理科生,不想双标。
到了楼下,三人正在茶室煮茶喝。见她下楼,萧文然立刻起了身,招呼道:“不是我留客,是天要留客,我来这边这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雾。”
小初看向窗外,发现真的到处雾气昭昭了。大概是空气湿度太大了,山上温度又凉一点。
“来坐,尝尝堂哥带过来的月饼。”
小初挨着萧文然坐了。桌上精美的小碟子里切了几块月饼,什么颜色都有,她也看不出里面都是什么馅。
Enzo和Isla和余珺彦打过招呼,又一人叉了块月饼就跑到客厅去玩游戏了,他们才不愿意留在这听他们念大人经。
余珺彦递给小初一个叉子,推荐道:“这个紫薯芋泥馅的不太甜,你可以试试。”
小初讶然于他的细心,从善如流地接了,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眼角余光,她看见余萧弋也下楼来了。
他没过来入座,反而停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爸,妈,你们能上来一下吗?我们聊聊。”
小初的手一抖,叉子上的一小块月饼就掉在了桌面上。
余珺彦掀眸看了她一眼,“掉了就别要了。”
小初说:“没关系。”
萧文然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什么事啊?”又说:“Joe你帮忙照顾一下妹妹。”
余珺彦点头。
余韬韬不明所以,“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谈吗?”话虽这么说,人还是跟在了老婆后面。
三人一块上楼去了。
空气突然变得很静,小初把那小块月饼含在了嘴中,机械地嚼了嚼,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咽了下去。
她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算我求你,别让大家难堪。】
等了三分钟,他也没有回。
这房子隔音极好,她不知道他们去了楼上哪个房间,更没听见任何她想象中的争吵的声音。
玻璃水壶里的水逐渐沸腾。她有些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正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余珺彦洗了个茶杯给她,往里面添上了碧绿清澈的茶汤,示意她:“方小姐,尝尝?”
“谢谢。”小初端起茶杯。
他又说:“小心烫。”
小初点头。
“本来这个季节是不应该喝绿茶的,但月饼太甜,绿茶解腻效果能好点。”
余珺彦非常绅士,说话也娓娓道来,且没有任何口音,若是不认识他的人,一定猜不透他的来历。
但小初此刻并没什么和他攀谈的心情,也没说话,只是小口小口把他倒给她的茶默默喝了。
杯子放下,他就又添了茶过来,小初没办法,在北方,只要人家给倒茶或者倒酒,就没有不喝的道理,她只能把这一杯也喝了。
如此往复,直到第六杯。
余珺彦终于忍不住好奇,“方小姐,你很渴吗?”
“啊?”小初如梦如醒一般抬眸看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撞进他眼底,她的眼型本来就漂亮,今天的心事重重更让她多了几分迷蒙,这样的她,很有种她不自知的妩媚,“抱歉没听见你说什么。”
余珺彦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我说,你很渴吗?都喝了第六杯了。”
“没。”小初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那边人家给倒茶不能不喝的。”
余珺彦被她逗笑,“巧了,我们这边只要客人茶杯空了,就要添满的。”
小初也有些失笑,“那咱俩这岂不成了永动机?”
“永动机倒无妨,我只怕你喝多了茶晚上睡不着。”余珺彦探寻看向她,“你心情不好,事关Theo,你根本不是什么妹妹,你是他女朋友。”
小初忽地看向他,防备心顿时拉满。
“既然如此,好端端上门来做客,为什么大家都不开心?”
小初不答。
余珺彦看了看窗外,“现在雾还没有达到最浓,若以二十码的速度开下去,应该也不算太难,方小姐,你需要我帮忙吗?”
小初轻笑一声,“余先生你想象力比洞察力更丰富。”
余萧弋正在楼上为她们的爱情和他父母抗争,她若是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跑了,这辈子都会看不起自己。
既然他已经做了,那她就无论如何都要和他站在一起。
他能承担的后果,那她方太初也能。
只是,这个城府极深的余珺彦,到底意欲何为?他有什么立场和目的要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我猜错了?”他自省了两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你真的只是妹妹?”
小初不置可否,只低头喝了口茶。
*
楼上的小会客厅里,余萧弋和父母呈三角之势坐了下来。
他没有开全部的照明,只开了盏昏暗的壁灯,光从侧面打过来,在每个人脸上都形成了角度不同大小不一的浅浅的阴影。
余韬韬看了儿子一眼,最先开口,“到底怎么了?家里还有客人,有什么话不能等客人走了再说?Theo,我刚还和你妈妈说,你也大了,做事多少要顾虑些分寸了,刚刚你牵人家小方太初的手干什么?人家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经得起你这么欺负?”
余萧弋呼吸一滞,“余萧泽也动手动脚的,你怎么不说他?”
“你跟他比,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余韬韬提高声音,但很快就敛起了脾气,“当然,他我等下也会教育的。但你更不行,你要是敢学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叔叔,我绝不轻饶你。”
“……”余萧弋咬牙,“爸,她是我女朋友。”
“你说什么?”余韬韬极为震惊,下意识看了眼从进了门就一直没说话的老婆,“你家大公子是不是疯了?”
萧文然依旧没说话。
余萧弋转向她,“妈,你别说这事你不知道。”
余韬韬再次震惊,“你知道?”
萧文然叹口气,瞪了老公一眼:“这事在余家还算秘密吗?就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吧?你儿子前两天把人都带到杨家的场子去了,第二天杨家小姐生病的消息就传进了老爷子耳朵里,老爷子因此还把你儿子骂了一通,说他不知所谓,为所欲为,你竟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我……”余韬韬语塞,“我一天工作上那么多事,哪有心思看八点档。”然后又莫名闪过一丝笑意,“所以你真把小方太初带去了?”
余萧弋默然。
“干得漂亮!”
余韬韬毫不掩饰:“我跟你妈妈本来也不喜欢杨家,更不喜欢被外界称为一把刀的杨家太太,你要是真跟她女儿好了,早晚被人家算计得体无完肤。你爷爷在几个子女身上一错再错,竟然还想下一代重蹈覆辙,简直不可理喻。”
余萧弋说:“爸,我非她不可,也不会去联姻。我只想自己主导我的感情,不想跟个筹码似的在赌桌上被人抛来抛去。希望家里不要逼我,哪怕你们不喜欢她,也不要从中干涉,影响我们的感情。”
余韬韬从桌上果盘里拆了颗果仁的巧克力,先问老婆,“吃吗?”见对方不答才塞进自己嘴里,心情愉悦,“你眼光这么好,我们为什么要干涉?我和你妈妈也是自由恋爱,能理解你。”
余萧弋缓缓转向他妈:“那你呢?”
萧文然半晌不语,眼神里怜悯逐渐显露出来,“仔,妈妈早教过你,做人要顺势而为,不要过分执着,你和小初,成不了。”
“为什么?”
问出这话的人,是余韬韬。
“还问为什么,那小方太初是人家的掌上明珠!千疼百爱长大的,又培养得这么优秀,凭什么要送到你们余家来造作践呢?你当你们余家是什么好去处吗?”
萧文然冷笑,“余韬韬,你自己想想,我嫁到你们家,多少个夜晚都是睡不了觉的?脑子里每天要过多少事?我生Theo还没三天,你妈就过来跟我说好好保养再生两三个,我没记错吧!”
余韬韬不吭声了。
萧文然说:“你说希望她是你女儿,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把自己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来,我记得杨太太还有个小儿子跟Isla差不多大,将来压力压到她身上,你愿不愿意?”
余韬韬拍了拍老婆手背,“别危言耸听,老爷子又未必活到那个时候。”
话音一落,余萧弋和萧文然都不可思议看了对方一眼。
“做咩野?”余韬韬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说错吧,他现在都七十多了。”
“我看他能活一百岁!你们兄弟哪个撑不住他都不会倒!”萧文然心累到极致了,“再说,你盼着他健康长寿吧,他在,这个家还在,他不在了,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能顶几天?”
余萧弋不想听他们夫妻扯那些陈年旧事,神情怔怔的,“你是说,她爸妈不同意?”
萧文然叹口气,“前几天我不是请她妈妈吃饭了吗?人家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或许他们只是不了解我。”
“你觉得,你在方太初那,有赢过她父母的筹码吗?就今天这小小的试探,她就已经二话不说放弃你了,你还非她不可,也不问问人家要不要你吗?”
余韬韬也想起件事来,“刚她说的男朋友还在等着她是什么意思?她不止你一个男朋友吗?”
余萧弋向后,缓缓塌在了沙发的靠背上,“她说的就是我,我本来说好等着她在这边吃了饭来接她的,谁想到?”
又过了差不多一分钟,他才看向萧文然,“她爸妈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我吗?”
萧文然点头,而后又摇头,“她爸妈只是一方面,我只是觉得,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爱你。”
余萧弋慢慢红了眼睛。
萧文然起身走上前来,抱住他,“傻仔,知儿莫若母,妈妈只是,不想你有天被人家从云端扔下来。请你理解下,我真的……接受不了。你是我最用心培养的孩子,我和爸爸不能没有你。你就听妈妈的,趁现在陷得还不深,放手吧,对你们俩谁都好。”
*
余萧弋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小初正在院子里和Enzo以及Isla点兔子灯。
天气软件上显示这会儿的雾还很大,但因为夜色已深,她只感受到了空气的湿度,并没有看到雾。
她在北京从没有在八月十五点过灯,这会儿只觉得新奇。
他们点了好多个灯挂在院子里的各个地方,在一片浓稠的黑里面,特别璀璨,热闹,尽管天上的月亮已经淡成了一道浅黄色的影子,但手里的灯弥补了一切。
她手里的小兔子是爬卧的姿势,里面的电子蜡烛跟真的一样,火苗飘飘忽忽,像被风吹着一样。
忽然一阵风吹来,蜡烛竟真的灭了。
小初将灯提到眼前,有些困惑,“你还真成精了啊?”
“灭了?”余珺彦走上前来。
“嗯。”
小初后来一直跟妹妹在一起,直至他们张罗着要点灯玩,余珺彦才跟了过来。
“我看看。”余珺彦提起灯线,跟她说,“你抱着兔子。”
“哦。”小初照做。
余珺彦伸手进去把电子蜡烛拿了出来,在掌心里敲了敲,灯顿时又亮了。
“估计是线路接触不好。”
“嗯。”小初点点头,她其实也是这么猜的。
余珺彦把蜡烛放进去,跟她说:“好了。”
“谢谢。”小初仍抱着璀璨的兔子。
在一片浓稠的夜色中,只有她的脸是明亮又天真的。
余珺彦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不客气。”
“方太初。”
余萧弋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小初条件反射似的回过头去,差点摔掉手里的灯。
“你……聊完了?”她什么都没看,只盯着他的眼睛。
可惜天色太暗,她什么都看不清。
只觉得空气黏腻潮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第一次,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余萧弋淡淡看了余珺彦一眼,“哥,这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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