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睁开眼,是天花板,准确来讲不是宿舍掉渣又开裂的灰白色板面。
昏迷前在做什么?这又是哪里?
玄摇摇头,带动身子轻轻一动,痛感很快从四肢袭来,想起来了。
不久前自己刚渡过一上午的水课,熟练地翻身上床盖好被子闭紧双眼,就到这了。
难道法治社会光天化日之下还能被绑了不成?
深吸一口气,玄撑着墙坐了起来观察周围。
对面是一扇窗户,各色玻璃分割下看不清外界的情况,窗边有排书架,空了大半,只有零星几本书挤在角落。
窗前有张圆桌,想不通主人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将它放在那里的,要太阳没太阳,要灯没灯……
等等,没灯?!
玄贴着墙扫视整间屋子,看不到灰尘却总觉得雾蒙蒙的,一种怪异感涌上心头。
什么样的人家会在二十一世纪了还没安装灯,哪怕是再破再小的福利院都不至于这样了吧,可这墙面的整洁度和房间的大小又不像是山区,难道……
玄思索着,一系列可能性出现在她脑海中。
还没定下结论,一旁的地板上探出颗金色脑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等着对方开口。
“你好?”
玄试探着冲对方打招呼。
金色脑袋慢慢从地上浮出全身,看动作幅度是楼梯,不是真的从地里长出来的。
来人穿着希腊风格的白色长袍,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荡,像波浪在地板上翻涌。
她自来熟地到床边坐下,伸手向玄示意什么。
“Hello?Ciao?Guten Tag?”
玄不明白她的示意,但至少看得出来她不是自己国人。
金发少女愣了愣,开始给玄打手势:你的,手,过来,我,看。
玄依言照做,对方接过她的手触在手心,像蜻蜓点水一样还没来得及感受就收回了,而后似是关怀地抬头看她,笑了笑点点头离开了。
坏消息,是异国人。
坏消息,是聋哑人。
好消息,是可以用肢体语言交流的异国聋哑人。
得出这个结论的玄放心地松了口气,尽管她有很多疑惑,但现在她脑子里想的只有刚刚那双眼睛。
那是双非常漂亮的天蓝色眼睛,平静又温柔,让人莫名心安,却也莫名熟悉,还不等玄回想起什么,只一瞬的记忆碎片便又消失在了脑海里。
是错觉吧,见过这样一双眼睛怎么会忘。
抛开不相关的想法,玄现在需要明白自己是在哪里,又该怎么回去,眼看唯一可以交流的活人也不方便交流,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角落的几本书上。
书应该经常被人翻动,主人也很爱惜这里,从书封到书架都见不到一点尘迹。
第一本书是皮质的外封,拿在手里相当有份量,看书页的颜色也有不短时间了,只是文字实在是难以辨认。
第二本书是纸质外封,从笔迹到页面保存度都显示着它比上一本更贴近现在。
……
几本书翻下来,内容是看不懂的,可以参考的提示是没有的,玄平生第二次感受到了茫然。
虽然很失礼,但玄不得不去楼下打扰那位金发少女了,或许刚刚应该先交换名字的。
楼梯很陡,玄爬过十几年学校的楼梯,此刻还是选择了扶着墙一步步往下挪。
那她是怎么不发出一点动静就上来的?可能这就是地理差异吧。
每隔几步就点着盏油灯,尽管是白天,玄觉得她不像是来找人的,像是去盗墓的。
楼梯到底,新的楼层陈设和上层完全不同,墙上挂着各式卷轴,桌子有的贴墙放着有的摆在中间,纸和笔被规整的收在每个桌角,有些教室和实验室的既视感。
这层没人,对面墙壁向下延伸的油灯被太阳光笼住,如果不是绕着屋子走了半圈很难发现。
从这层向下的楼梯更平更宽,玄刚下到一半就见到了金色的背影,长卷发垂在背上随风轻拂,一面面的书墙列在玄的眼前,明明应该震撼于眼前的场景,玄的目光却忍不住向中央渺小的人类身上聚集。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被注视的人转过了头,扬起手里的书晃了晃,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玄去坐下。
这是做什么?邀请吗?
玄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挨着她坐下了。
少女把书推到两人中间,歪头冲玄微微一笑便认真看书去了,只留玄在一旁欲言又止。
看不懂又不忍心打扰,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一黑一金两个背影在日光里静静坐着。
随着最后一页纸的翻动,黑色背影歪了歪,倒在了金色背影身上。
玄又做起了那个梦。
“小玄,该起床啦,今天要去教堂祈福了。”
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床上的团子滚了滚,没了动静。
似乎是猜到了屋里的反应,门外的人敲了敲门。
“我不想去妈妈,那里一点也不好玩。”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回复声,还带着刚睡醒的委屈。
“那里本来也不是去玩的地方呀,祈了福…就会护佑我们,小玄以后就能有更多快乐的时候啦。”
女声安抚着吸引着屋里的人,终于,门被不情不愿地打开,露出里面小小的人影。
……
“小玄,早上好啊。”一阵敲门声后耳边的声音清晰了几分,“该起床了,今天是去教堂祈福的日子,起晚了我们可就不等你了。”
门被轻轻关上,床上的人翻了几次身,终于挣脱了被子的桎梏睁开双眼,一双浅棕色眼睛里映着窗外灿烂的阳光。
“妈妈等等我,我马上好!”
屋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女人熟练地打开门,小玄嘴里叼着面包向她扑来。
……
“妈妈,今天是不是该去教堂了?”
女人将手里的书放下,转头看向玄:“怎么今天这么积极,等你爸爸忙完我们就去。”
“好!”玄没有回答妈妈的问题,跑到门口东张西望期待爸爸快点回来。
……
随着梦的不断继续,玄在梦里的身形也不断放大,从小小一只长到有妈妈一半高,头发也从扎不起来到两条小辫子再到高马尾。
这真的只是梦吗?
玄会在半梦半醒的时候问自己,等到完全清醒后又会忘记梦里的一切。
玄再次睁开眼,又回到了雾蒙蒙的卧室,和上次睁眼不同的是这次身边多了个人。
虽然早在福利院时玄就有过和别人挤同一张床的经历,但在进了学校之后的这些年里都没再体验过,现在还突然有些不适应。
玄犹豫着想要起床,她多年的学校生活让她可以轻松在桌边对付一晚上,铆足了劲准备起身却瞥见对方的金色长发似乎正被自己压在身下。
本就想跑的玄更想跑了。
奈何左边是人右边是墙,自己稍微动一下又容易把对方压疼吵醒,脑中假设的无数个起床姿势被她一一否决,最终玄叹了口气。
听着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在叫,看着天花板意义不明的图案,玄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随着阳光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声近在咫尺的钟声。
第一声听上去低沉苍老,第二声又觉得清亮悠扬,第三声还没来得及回味一旁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玄在发现的瞬间坐了起来,认真地伸了个懒腰,做戏做全套地走到窗边感叹了一句“太阳真好”。
自认为时间够久了,应该够床上的人整理好衣服和调整好心态,玄慢动作转回了身子。
床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玄:?
左肩被人戳了几下,回头刚好对上那双天蓝色眼睛,平静却惊得玄退了几步。
少女手里拿着个苹果,又指了指桌上的果篮。
玄了然,接过苹果冲她点头道谢,目送少女无声地下了楼。
自己醒来的几小时里桌上有过东西吗?但事已至此有的吃就不错了。
苹果只是看起来像苹果,味道各不相同,硬要说的话像多种水果的汇合体,吃了两个就完全不饿了。
果味含水压缩饼干。玄总结道。
不会手语也不识当地的字,手机也没随身带来,难道真的要从零开始找路回去?
玄摇摇头,自己不识字不代表对方也是文盲,万一人家博览群书刚好选修了自己的语言……
玄下楼时顺手借了一支笔和几张纸,一回生二回熟地在金发少女旁边坐下,唰唰写了两行字把纸推给了她。
“你好,我的名字是玄,是个外地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了这里,你能看懂这些字吗?”
少女接过笔很快回了话。
“你好,我的名字是皎,是个本地人,一直生活在这里,我可以理解这些句子。”
玄看着纸上的回复,先是庆幸自己找对了人,随后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皎写下的字符和楼上书里的一样,是她们本国的文字,并不是玄所认识的,玄也不该认识。
昨天还看不懂异国文字,今天却能读懂句子。
玄的手指在纸上摩挲着,须臾,她又写了一行:
“为什么是‘理解’?”
皎的用词非常微妙,在玄看来她是有意的。
“因为我并不认识这些文字,它们看起来来自其他世界,但我能感受到你想表达的意思。”
“所以是读心术?只需要看着我就可以猜到我的想法,并不需要这张纸和字作为媒介?”
皎看着玄摇了摇头,又在纸上写道:
“这种法术是不存在的,每个人心里都该有自己的想法,窥探他人是不被允许的。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理解这些字的含义,在你把带有文字的纸递到我眼前的瞬间我是明白的。
昨天没有明白。”
看完回答玄忍不住皱了皱眉,也就是说一夜之间她和她这位室友虽然表面上依旧语言不通,但已经可以通过各自的语言交流了。
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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