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父母不会想知道她来这里看了病的,不会想知道她心底如何难受。
就像之前,他们会语带嘲讽的说,“我看你真的是得了神经病了。”
他们不理解抑郁症。
总认为吃好喝好的,怎么会有这种病?
所以说是神经病。
温不语不想说,即使是这件事情在她心底里生根发芽,又被狂风暴雨压在坚石下。
雨过之后,那一角溃败发霉,腐烂欲死。
她很累,是那种看不见的、精神上的、身体上的、人际关系上的。
就是那种无力感,让她清醒的看着自己的处境,如坠深海的窒息却又得不到救赎。
医生的表情顿时敛住,“你自己来的?”
“父母知不知道?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高三正是关键时刻,学习压力大在所难免,不过这个小女孩情绪已然大有不对,已经到了要靠伤害自己来抑制心理病的程度。
“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
医生往诊室外瞄了一眼,把手里的处方单递给她:
“这个拿到药房去取药,回来之后我在嘱咐你几句。下周一记得和父母来医院复查,不要忘了。”
温不语点点头起身,铁制的椅脚在光滑的瓷砖地上发出细小地声音。
她朝医生微弯下腰,“谢谢。”
医生忙摇摇手,“没事的孩子。”
他看向温不语的眼神和蔼,如同见到自己的女儿一般,眼里带着怅然。
“你回去好好休息,可以和父母沟通一下,再来复查。”
医生在询问基本情况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小女孩刻意在回避和父母家庭有关的话题。
医生在这一行干了这么久,见过许许多多的病人,听过许多家庭的悲欢离合。
他见温不语眼底的慌乱遮掩,猜想到她的父母并不理解她。
有些心疼她,医生嘱咐了几句她同行的朋友。
风呼呼地往教室里灌,晚自习的铃声还未响起,教室里的同学们就已经在安安静静的做题了。
室内的分贝降到最低,窗外树叶拂动的声音细微,倒也能清晰入耳。
晚星在黑沉沉的夜空下格外静谧,默不作声地亮着。
温不语做习题的时候,偶然间翻到了五三习题册下方的趣味知识一角,被上面的话吸引住了。
【为什么星星会一闪一闪的?】
这个标题一下就蹦进了温不语的眼底,她心中顿感疑惑,抱着书往下看。
“祈哥,你怎么才来啊?”
班长邵成浩一上去就揽住了少年的肩。
祈愿单肩挎着包,弯唇朝他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往里走。
他的发丝凌乱,显然是因为外面的风太大了,要是再看仔细一点,发现他的耳朵也是红的。
“急什么。”
祈愿信步走着,“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痞气的笑,将书包甩在桌子上,迈着长腿一跨,坐到座位上。
“什么好东西?”
“不急。”
祈愿故意卖关子,从书包里拿出了生物试卷,拿书的时候还掩了一下书包。
邵成浩看了眼鼓鼓的书包,心下疑惑,“什么东西?”
“你作业写了没?”
祈愿故意扯开话题,仰头看向好兄弟。邵成浩还真被他带到沟里去了,顺口说,“写了,怎么了。”
“那你借我抄抄。”
“不一定对啊,我瞎写的。”
“没事。”
“错了别怪我。”
祈愿扶额,扯着唇笑得无奈,“好。”
少年将他手上的作业接过,笑着作势拍他的肩,“谢了,兄弟。”
“嗐,小事。”
邵成浩耸肩,“也不看看我是谁,咱们俩的关系,还用的着见外吗。”
祈愿坐下,翻开书本就是写。
彼时的他正提笔奋笔疾书呢,听到邵成浩说这句话,百忙之中难得抽空瞥了他一眼,憋住笑。
邵成浩依旧喋喋不休地探讨这个话题。
祈愿忘记做作业是常有的事,他上课不喜欢跟着老师的思路,有自己的一套节奏,喜欢趁老师讲他会的知识点时在台下摸鱼,亦或是做别科的题目。
所以他要么写了练习册,写得超前老师的进度许多,有的科目要么就是远远落在后面,常常要课代表在后面追着要交才匆匆补上。
邵成浩转头去和任寒霜讲话了,他知道她心情不好。
自从上次艺考报名不成,任寒霜整个人都恹恹的,上课老师叫她回答问题也没见她答出来。
明明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基础题,任寒霜一看就是心不在焉的,连这一点也没答出来。
毕竟,那是她全力以赴的梦想。却忽而在某一天,被告知连踏入的资格都没有。
王志刚摇摇头,课后叫了任寒霜去办公室讲话,说是为了开导她。
邵成浩这个跟屁虫也八卦地跟了去,回来也灰扑扑的。
教室墙上贴着的高考倒计时数字一天比一天小,窗外葱葱绿树依旧,只是冬日里稀疏了不少。
温不语难得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抬眸看向窗外。
高空远明,温热的阳光均匀洒在教室内的一侧,反光的地板像是蒸腾的春日旧雨,暖进了心底。
她很享受这种阳光,这种光与她每个晦暗的深夜不同。
伸出手遮住那抹直射眼睛的光亮,温不语淡淡的眯起眼,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高瘦身影挡住了刺眼的光。
“小月亮。”祈愿站在她面前,神秘兮兮的叫她。
他说话却小声,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讲话。
温不语失神了一瞬,心底波涛暗涌。要不是看他的口型,她还真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呢。
这个称呼对温不语来说,有些亲密。
网上两个人的关系确实很好,是那种无话不说的朋友。
祈愿总是会问她吃了吗,睡了吗,见她心情不好还会关心她,甚至于会问女孩有没有想他......
现实里的温不语想到这些,羞赧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而祈愿呢,自己把【许愿星】改成了【祈愿星】,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网上聊的朋友是同班同学,这还是曾经的同桌,又是她少女心思里最暗涩到难以启齿的扉页......
温不语想,自己需要更多时间去好好消化这件事。
他还在这里听,听她的喃喃自语和不知所云,听她口中的矫揉造作和无病呻吟......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晚自习课间休息,两人站在走廊拐角处闲聊,温不语突然脑袋一闪而过这个疑惑,想要打探清楚。
祈愿:“什么?”
“发现温月亮是我啊?”
她撑着脸,偏过脑袋看着少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很难发现吗?”
少年双臂压在栏杆上,低头去寻她的眸光,笑得坦然。
少年尾音语调扬得很高,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推测,“温月亮。”
他笑,“除了你,谁还这么温柔的......”
半是调侃半是夸赞,他看着温不语的脸变红了,自己的说话声也越说越小声。
温柔。
他说她温柔?
温不语心底炸开了烟花,漫天的绚烂在她胸腔里炙烈。
他在?
夸她……
对视的那一秒发现喜欢的少年也在看着她,短短的几个瞬间,温不语竟有种想永远铭记的执着。
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撇过脸:
“这有什么关系?”
温不语后面想说“你是这么猜到的吗?”,但她刚开口,语气里就带着羞怯的轻颤。
她好像说话永远只说一半,但祈愿却总能明白她的意思。
“有关系。”
祈愿认真,把手从栏杆下放下,转过身正对着女孩,“你很特别,和别人都不一样。”
“嗯?”
“你就是你啊,你很好,又温柔,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他又说了一遍她的名字,一字一句很是认真,“温不语”。
少年的话语是寒冬腊月里难得的一抹亮光,澄澈炙热——
“就像,月亮只有你个,你也是。”
温不语红了眼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人的坚强和脆弱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可能咬着牙走很远的路,有时也能一句话就泪流满面。
她望向他的眼,跌落在少年的温润眉眼,蓦地想起书本里关于星星的那段话。
【我们看到星闪闪,这不是因为星星本身的光度出现变化,而是与大气的遮挡有关。】
【大气不是绝对的透明,它的透明度会根据密度的不同而产生变化。所以我们在地面透过它来看星星,就会看到星星好像在闪动的样子了。】
星星本来,就是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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