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躲在这干什么呢？”
周一下午，高三珍贵的体育课，夏邻星和方熠熠像两条被晒化的狗，瘫在树荫下。
明明现在都快十月了，气温开始下降，但这两个一个比一个没精神。
明嘉抱着肩，眉毛高高挑起来，网球裙下的两条腿健康匀称地搭在一起，和两个男的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看看坐在单杠上不说话的夏邻星，又看看旁边坐在那个会转的小滚盘上的方熠熠，啧了一声，先对方熠熠发难：“方熠熠，你说，周末做什么了，跟个鬼似的。”
方熠熠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干嘛先问我？…周末陪夏邻星见他小情人去了。”
“你才小情人。”夏邻星捏着单杠，声音闷闷的。
“什么？”明嘉皱眉：“夏邻星之前带去情侣店的那个男生？终于追到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方熠熠像是个自动捕捉关键词的机器人，瞬间抬头，眼睛噌的发光：“一个多月了，夏邻星，夏邻星！他还没追到手啊！”
“……哦。”明嘉说：“节哀。”
“你别这样啊嘉姐！”方熠熠伸手就想去抱明嘉小腿，但看着那光裸的腿和明嘉看死人一样的脸，就把手缩回来，语气讪讪：“快点为夏邻星想想办法啊！”
他添油加醋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跟明嘉说了一遍，从见到池旌那张很不现实的脸到大晚上王叔的叹气。
其中着重说明了自己“背叛了夏邻辰”，现在已经成为夏邻星的同盟，荣升为其一级恋爱军师。
“但如果嘉姐愿意，这个荣誉军师的职位我是可以让给你的，我当副军师…”
呵呵。明嘉笑出了声。她先批判了方熠熠选片的品味，这个过程中得到夏邻星的微微点头，然后眉心又皱起来：“你是说这个池旌，他家里条件不好？”
“嗯嗯。”方熠熠睁大眼睛，一脸期待：“是吧？嘉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可以采取一点资本的方式…”
夏邻星：“滚。”
明嘉无视：“然后他没有在上学？”
“是啊。这不九年义务教育么，池旌咋看也都成年了吧。”方熠熠啧啧：“估计是他家里人不让他继续念高中了吧。”
夏邻星搁在单杠上的手收紧，默认了方熠熠的话。
明嘉若有所思。
她伸出修剪干净的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怀里的网球拍跟着动一下，光在她脸上透出思考的表情。
“我怎么觉得…算了。”明嘉摇摇头：“你怎么想的？”
她看向夏邻星。
夏邻星没说话。脸有点鼓，看起来很烦闷：“我不知道。”
“他喜欢男人吗？”
“我不知道。”夏邻星看着明嘉看傻子一样的脸，补充一句：“但他说…”
夏邻星脸红了。
明嘉懂了。
“总之我会在生日的时候和他说。”夏邻星一拍横杠，从上面跳下来：“你们别催我了！”
明嘉不置可否。
她有点想说要不你再看看，总有点不对劲…但看着方熠熠和夏邻星都一副傻样，她又懒得说了。
青春期吧，这么蠢。明嘉怜悯地想。
“喂！！！”远处传来呼喊声，几个男生对着他们招手：“那边的人！”
啥？方熠熠愣了下，下意识喊回去：“咋了？”
“帮忙递一下球可以吗？”有人喊。
这时候方熠熠才看到，夏邻星身边的单杠下，躺了个圆滚滚的篮球。
方熠熠“哦”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拿，结果还没动，夏邻星已经蹲下身，对着那球拍了一下，伸手就把球抱在手肘间，朝那群人走了过去。
方熠熠愣了一下。明嘉也愣了一下。
“球。”夏邻星把球递给其中一个对他们喊的男生。
刚刚夏邻星拿球的时候，这帮人就盯着他，现在夏邻星还了球，准备走的时候，领头的那个男生忽然说：“同学，你是不是会打啊？”
夏邻星顿了下。他脚尖摩挲了一下地面，没答话，就问：“你们高几的？”
“高一。”那男生摸摸头，“呃，你也高一吧？我们缺人呢，你一起吧？”
走近的方熠熠听到这话，心里正咯噔一声。
他打着哈哈，正想上前解释一下，说学弟不好意思哈我们高三了要回教室学习…但却没听到夏邻星的拒绝。
……嗯？
夏邻星没拒绝？
方熠熠眼睛亮了。他立刻揽上夏邻星的肩，对那个学弟说：“行啊！介意再加上我不？”
“行啊，那就正好够三对三。”那学弟也爽快，把球丢给自己身后三个人，一边脱外套一边往球场走：“我跟你们一起，就左半场，打到下课就结束…呃，我在篮下吧，你们都什么位置的？”
“我都行……”方熠熠笑了声，然后戳戳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夏邻星：“喂，星？”
夏邻星没动。他看着球场：“我没说要打。”
方熠熠啧了一声，摁了一把夏邻星，把人摁得趔趄。
他压低声音，在夏邻星生气的眼神中低声说：“没说要打？没说要打？那最近周末晚上从你家院子传出来的咚咚声是咋回事啊？鬼啊？”
“那是我哥——”
“辰哥一个月回来一次，他每周瞬移回来就为了在你家后院拍球？”
“……”夏邻星不说话了。
一只手拍了一下夏邻星的后背，夏邻星不自觉地往前挪了一步。
“去吧。”方熠熠说：“你不是说，池旌问过你打球么？去试试吧。”
夏邻星吸了口气。
几秒后，他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脱了下来。
走过去的时候，方熠熠已经跟那群学弟混熟了。
他们刚刚猜拳定了谁先开场，对面先，然后给了几分钟商量一下位置。
方熠熠看看走过来的夏邻星。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前锋？”
夏邻星点点头。
开场对方先拿球。
持球的是一个挺高的男的，不如说这群学弟都挺高的，持球的那个看起来很熟练，和另外两个人也熟悉，拍着球边往前，边和自家的前锋对视…
一只手从他的手里把球抄了过去。
我靠。那人立刻愣了，他视线范围内一道光飞快地闪过去，校服衬衫白晃晃的，带着球往前，在被人挡住的时候，把球往地上一拍，球就被操纵一样弹了起来，不偏不倚地落到方熠熠的手中。
方熠熠甚至没怎么动。
他只是站着，然后拿到球，轻轻跳了起来，右手一抬：球进了。
哒。哒哒。
场上有几秒的安静。然后站在篮下的两个学弟，就看着，异口同声，说了句“我靠”。
他们没看刚刚进球的方熠熠，去看刚刚那个闪电一样蹿过去的夏邻星。
夏邻星转了下手腕。
太久没打了。他想，刚刚差点偏了，如果方熠熠没伸手一捞，这球就飞了。
手心有点发烫。
从六岁开始，第一次碰篮球，第一次有位置的概念，夏邻星就打的是后卫。以前是因为他长得不算很高，后来慢慢的，喜欢上控卫的打法了，即使身体开始发育，一点点开始长高了，一米八几了，还是打的后卫。
他把手握了一下，握成拳。夏邻星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打球了。
但是刚刚方熠熠问他的时候，他想起来，池旌的表情。
还有当时他打的字。
真想看看啊。池旌当时写，如果是你的话，是不是就像飞起来一样？
夏邻星呼出口气。他沉默地把球拍起来，对着一群学弟，说：“继续？”
那当然继续。
体育课本来就短，开始的时候，距离下课也就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把这帮高一学弟打得意犹未尽。
其中一个还撑着膝盖，问：“你们高一哪个班的啊？听说下个星期咱校篮球队招新，我们一起去吧！”
“对啊对啊，”还有人接茬：“我听说我们学校篮球队还不错啊，年年都有靠篮球走那个啥大学项目的！”
方熠熠打爽了，此时被认成高一的也不生气，咧嘴一乐：“那可不行。”他一把把夏邻星搂过来：“我们高三了都，不打了。”
啊？学弟们傻眼了，然后站姿都整齐了点：“学长。”
方熠熠笑得更开心了。一股洋洋得意的蠢。
“那我没在篮球队见过你们啊？”又有个学弟说，摸着头，很困惑：“我之前看过校队比赛，他们那个前锋确实还可以，但后卫…”
他看眼夏邻星，语气很诚实：“后卫没你——”
“哎呀哎呀！”方熠熠大喊一声，打断了：“夏邻星，完了！下节课老孟来查自习！”
他抓住夏邻星的肩膀，和愣住的学弟们告辞：“sorry啊，高三比较紧张，你们多包涵哈，学长先走了！”
哦哦。学弟们目送这俩货离开。
等人都快不见的时候，忽然，其中一个喃喃：“…夏邻星？”
其他人看向他。
“我好像知道这个名字。”
“两年前，有一起恶**件，”他摸摸头，声音犹豫：“……你们知道吗？”
在他们窃窃私语，面露震惊时。
远处，树荫交落的地方，一只拿着手机的手，手背白皙，静静收回去，收起刚刚关闭闪光灯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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