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也给她回礼了吧。”谢岍反过左手向后,摸到了跪坐的姚佩云的左膝盖。
按照姚佩云的性格,她肯定与人有来有往,不吃亏也绝对不占别人便宜,有时候甚至分得还可清楚。
“对,我把自己整的小菜,给她打包带回去些,虽然不值钱,但是个心意,你说对吧。”姚佩云跪坐得腿脚有些发麻,身体往旁边歪歪,改跪坐为曲腿坐。
这样一坐,她矮下不少,又不方便搓药,便干脆双膝跪起来,倒霉催的是,她两只手心都有药酒,不方便撑扶,结果膝盖压住被子,一下给自己绊了个趔趄,直勾勾撞上谢岍后背。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把身体重心往旁边稍偏,使自己正正撞在谢岍左侧后背上。
被砸了下的谢岍坐着没有动,一来是因为她右后背疼,没法及时转过去,二来是没有穿衣服,不方便转过去。
无论如何,这药酒是没法再搓下去了,谢岍窸窸窣窣开始把里衣往身上穿,始终背对着身后人。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姚佩云叠声道着歉,同时坐直起来,见谢岍已经开始穿衣,知道她是不想再搓药了,姚佩云两手药酒也没法帮忙,干脆下炕出去洗手。
等洗干净手再返回,谢岍已经穿罢里衣,侧身躺了下来。
考虑着明日还要继续早起出摊,姚佩云端着小灯台放到炕边,待坐进被谢岍重新铺好的被子,她才熄灭油灯躺下,原本想要说给谢岍听的出摊经历,被这小小插曲闹得暂时封在了嘴边。
闭上眼睛,身侧之人呼吸平稳,姚佩云在脑子里,重复回忆着睡前谢岍教她写的那个字,一笔一划,只是想着想着,她的神思就跑到了谢岍这里。
她满脑子都是谢岍,她怎么会满脑子都是谢岍嘞?谢岍分明就躺在另一床被子里啊。
“谢岍……”胡思乱想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低低切切唤出这两个字,声音带上几分将眠未眠的沙哑,像把小钩子,抓抓挠挠地钩人心头上的肉。
谢岍同样还没睡着,懒懒散散用气声回应说:“什么事?”
姚佩云往被子里钻钻,闭着眼说:“今天出摊,我遇见个占卜的道士,吃过饭他没有饭钱,我就让他给我卜了一卦。”
谢岍闭着嘴沉沉舒口气,哑声问:“道士怎么说?”
“他摇三枚铜钱卜卦,说我是硬八字,苦相貌,嘴角翘,亲缘掉,唇下痣,方夫婿。他算出我父母皆不在,算出我新得栖身处,还算出我夫郎吃天下饷,是不是挺准?”
“筑巢高枝上,夫家凤池光”是老道士原话,凤池是朝堂中心的代称,谢家的地位和谢岍的身份,与之正正对应。
那句话后面,其实还有一句别的,暗示她的爱人将来会受她命格影响,结局不太好。
“那他可曾算出来,你夫郎其实是女郎?”谢岍话语里带了笑意。
姚佩云说:“那倒没有。”
“其实你哥早就让我给你卜过卦,那道士卜的不准,”谢岍说:“可要听听我这个出身名门的道士当时的卜词?有你哥和几个队正为证,可考可查。”
“是吗?”姚佩云说:“卜词是什么?”
谢岍回忆片刻,说:“相貌端正是前缘,早年衣禄自安然,贵人接引鸿运路,夫妇团圆过百年。说白点,衣禄有馀,荣华富贵,平安之命。”
姚佩云笑起来,佯嗔说:“你这十岁下山的假道士,卜卦准过么?”
“唔,”谢岍拿腔作势:“贫道上一挂卜令兄前程,卦后不久你哥果然升营副,我先说明一下,你哥的升迁权不在我,在祁东中军帅帐。”
姚佩云原本稍微沉重的心思,被谢岍故意的说笑给微微打散,她跟着低声顽笑说:“那你就没给自己算算,你何时能穿上件新大褂?”
这家伙一个月得朝廷五两饷银,钱却都攒着不知道要做什么,私下穿的衣裳就几件道袍大褂,还没一件上不带补丁,整天洗脏的穿净的,节俭得都有些对不起“谢”这个豪横的姓。
谢岍嘚嘚瑟瑟说:“我这叫善易者不卜,你没听说过么。”
“什么?”
谢岍说着话,熟门熟路从自己被子里钻过来:“道法自然,唯憾不善易者而常卜,而不明道理,慈悲慈悲。”
“你肩膀,”姚佩云帮拱过来的人盖被子,及时提醒说:“小心你肩膀。”
“不碍事,只是亲亲而已,你又不让我做别的。”谢岍一下下轻啄女子那不笑也似在笑的微翘嘴角,以及下巴上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她用满腔子爱怜与珍惜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子,岂容他人质疑半句。
“谢岍,好痒的……”姚佩云被谢岍轻轻含住耳垂,痒痒得笑起来,想推她又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扯疼这人后背上的淤青。
“姚佩云,姚佩云呐,”谢岍着魔了似地呢喃女子姓名,抓住她的手,将那微凉的掌心贴上自己滚烫的心口,在她耳边低声诉说着缠绵:“我真的好喜欢你,也是真的好爱你……”
这爱不知从何而来,强势又霸道,轻而易举占据谢岍一颗心不说,甚至似乎也渗透进了骨子里。
这个瞬间,姚佩云觉得,自己那颗悬在半空,饱经风吹日晒霜雪催的心,被人妥善又小心地捧进手心,稳稳实实护在了怀里,珍重得像对待自己的性命。
“……谢岍,谢岍,”姚佩云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手心之下,那颗心脏正在热烈地跳动,这一回,她难忍心中滚烫,微颤的指尖顺着衣襟摸索向侧边衣带,鼓起勇气回应着,亲吻上同样有些微微颤抖的唇角,然后是温暖柔软的唇,呼吸与心跳一起凌乱起来:“我想……你,你给不给?”
“给,”残存的冷静再压不住铺天盖地的狂喜,谢岍彻底覆身上来:“命都给你!”
不是说谢岍后背还肿着伤着么,不是考虑明日还要起大早出摊卖早点么,谁说的,谁考虑的?
思虑悉数散于青春夜,风流何处,臂留檀印齿痕香,深冬不寐漏攸长,尽思量……
次日,姚佩云出摊时间,果然比昨日晚了两刻时辰,于是姚老板看精神满满的谢岍。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昨日下午就领下吩咐,今日一早驾车来接营长的小士卒柳万,跟着自家营长沾光,在七娘姐这里吃了新出锅的烙饼,和热腾腾的粥,还有香脆可口的小菜,心情愉悦中,看七娘姐越看越亲切。
饼慢慢烙着,天光破晓,街上行人渐多,出门上工的、启程行商的,各色人等不尽相同,不多时有客上桌,谢岍垂着右臂还想过来帮忙,被姚佩云微微红着脸连声打发:“你别在这里捣乱,赶紧给我滚去上工!”
时间差不多到点,真的该去当差了,谢岍又唠叨几句,劝姚佩云卖完早些回家歇息,而后才坐上车,一步三回头离开。
马车跑出去一段距离,小士卒柳万驾着车说:“七娘姐做的饭真好吃,比我娘的手艺都好!就是脾气有些暴躁,连营长都敢骂。”
“你七娘姐平时脾气可好,可温柔,可体贴人了,”谢岍稍微一动,右肩后背就疼得钻心,那张嚣张跋扈的土匪脸上,却笑得跟吃了蜂蜜样甜,“这会儿暴躁,大概是对我的表现不太满意?我的错,没有伺候好你七娘姐。”
柳万驾车之余,抽空打量一眼心情可谓非常之不错的营长,他觉着,自己吃了七娘姐的早点,就要帮七娘姐说些好话,于是壮着胆子说:“那您就要反省自己了,七娘姐整天起早贪黑挣钱,很不容易的!您不仅要照顾好她,更要体谅体谅她。”
谢岍拍了下小士卒的头,嘿嘿笑出声来,故意问:“臭小子,说这话不觉着奇怪?”
柳万听了这话,反而觉得自家营长奇怪:“不奇怪啊,哪里奇怪,营长您才奇怪欸,您平时不就教我们爱护家小妻儿么,怎么这回自己又奇奇怪怪,哎呦!”
柳万被他营长敲了个毛栗子,且听营长说:“我问你,你七娘姐是我什么人?”
柳万腾出一只手揉揉头,委屈地暗戳戳往旁边挪:“家人啊,大家不都知道么,七娘姐的文牒落在您户上,那可不就是您家人,您要爱护她哎呦!”
小柳万又没躲过,脑袋又吃了颗毛栗子,他哎呦出声,眼睛盯着前面路况,弱弱反抗说:“您咋的又敲我嘞,我感觉自己没说错啊……”
说话间,车子拐上数丈宽的,联通东西城门的中央大街,柳万驾车更顺溜。
“你没说错,”谢岍晃着垂在车儿板子边的左小腿,左肩靠着车架,迎着风沙大声说:“七娘是我屋里的人!呸呸呸呸!”
被灌了满嘴风沙。
小卒柳万:“……”
诸位看官见谅则个,我家营长她人没毛病,就是这脑子一阵一阵的。
谢谢阅读,鼓励留言反馈读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