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上死活要跟她爹学厨,十五岁上开始在自家饭铺里帮厨打杂,二十岁时家里要给她说亲,她借口给堂哥送寒衣,独自跋涉到千里之外的祁东军驻扎地。
姑娘家东奔西跑坏名声,亲事为此耽搁,二十一岁上死了娘,守孝三年,彻底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前不久又没了爹,拖来拖去,成了和谢岍一样的,世人眼里,媒人口中的“剩货”。
其实这样的女子是为军之人的良配,为军者本就晚婚,从军有些年头的人,也都攒下些许积蓄,女子和为军者成家后,日子过的不会太苦太清贫,也不用给人做续弦,不用一嫁进门就被几个半大娃娃围着喊后娘,而且,姚丰收似乎也不反对他妹嫁为军的。
思及此,闲着无聊的谢岍,开始在被窝里掰着脚趾头琢磨人选。
要年纪差不多,要人品靠得住,还要多少有点官职和积蓄在身……唔,这样一圈找下来,营里只剩下重甲队队正武清理,弓//弩队队正耿江源,稍微次些的有自己的亲兵丁俊,亲兵茅自德,伙头班张勇波。
不行不行,谢岍又摇着脚挨个否定。
大块头武清理脾气不好,爱动手收拾不听他话的人,万一他要是一言不合和姚虎妞动起手来,那他揍姚虎妞这矮冬瓜,不就跟碾死只蚂蚁样轻松,武清理不行。
耿江源虽然稳,但这人小心眼,还爱记仇,谢岍始终搞不明白,也懒得吐槽,老耿一个大男人,为何那样小心眼加记仇,反正姚虎妞这种虎啦吧唧的,不适合老耿这一款的,虎妞那宽心大肺的德行,回头让人当老鼠下药药死,都不知道为个啥,耿江源不行。
自己的亲兵丁俊是个不错人选,但就是他家里老娘很不是个好说话的,不然也不会给丁俊挑挑拣拣这么多年,姚虎妞嫁过去的话,婆媳关系肯定是个大老难的关。
亲兵茅自德成于忠勇品德,也吃亏于忠勇,他只会听别人吩咐办事,真的是字面意义上按吩咐办事,指一口吃一口,扣着字眼执行任务,要是和姚虎妞成一家子,那还不把姚虎妞给气死。
最后就剩下伙头班的班长张勇波了,啧,张勇波这人不错,人品德行以及家里各方面都可以,而且也是掂勺的,应该能和姚虎妞处得来。
唯一遗憾的是,张勇波个头不高,头大脖粗腰圆肚肥,做饭系围裙时,都得系那种系绳加长版的,不知道姚虎妞会不会喜欢这式儿的。
不过姚丰收差不离也是这种体型,就占了个头高,所以看着魁梧壮硕,姚虎妞既能看得下去自家堂哥,想来应该也……
“你盯着我在想什么?”渐渐浓稠起来的夜色中,姚佩云忽然这样开口问。
谢岍真的吓一跳,“哦”一声实话实说回答:“在给你相人家。”
夜色中姚佩云似乎笑了一下,促狭问:“那有相中的没?”
谢岍挪挪脑袋,说:“你别说,还真有。”
“你们营伙头班张勇波?”姚佩云问。
谢岍差点爬起来,嘴里一噎,一时说不上心里涌起的情绪,是高兴还是失落:“你哥已经给你说过他了?”
“唔,”姚佩云沉吟片刻,说:“我喜欢个子稍微高些的,长得好看的,还有点傻呆呆,能被我欺负的那种。”
“啊这……”谢岍刚想说“这可有些难办了”,毕竟地主也不太愿意自家乖巧听话的傻儿子,娶个虎愣愣的彪媳妇,就听炕那边姚佩云八风不动十分认真地说:“我看你就挺不错的,要不要跟我耍个朋友试试?”
谢岍不出声了。
谢岍半晌没开口。
静等片刻,姚佩云问:“假道士……谢重佛?”
“不用喊,我听着呢,”谢岍的神思,终于从脑子里那噼里啪啦乱爆,堪比除夕烟花乱炸的境况中抽离出来,又沉默片刻,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看别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营长,手脚发麻着,木木讷讷说:“我考虑考虑,明日给你答复。”
然后,谢岍翻个身背对这边,闭上眼去睡了。
也不知道谢岍属猪还是属蛇,这孩子老能睡。
外头大雪花扑啦扑啦下整宿,冷吧吧的次日,天未亮,姚佩云在谢岍轻微而平稳的鼾声中平静醒来。
穿好衣物出里间,一开正屋门,好家伙,门前积雪直接没过小腿肚,她做好饭就出去铲雪,小院子里的积雪铲出去大半时,天光彻底大亮,谢岍也睡醒了。
该去茅司去茅司,该洗漱就洗漱,上下一通把这厮收拾妥当,姚佩云将饭菜都端过来东边里屋,先把热气腾腾一碗汤药往前一推,诱哄说:“来吧,汤药饭前吃,先干了这碗药,中午给你做小野鸡炖蘑菇。”
大原东边挨着鸿蒙,文化等各方面都受东北方的鸿蒙影响,虽然西大原地理位置上挨着祁东,但西大原说话口音,以及许多饮食习惯,都和鸿蒙如出一辙,小野鸡炖蘑菇是鸿蒙特色饮食,在大原也是备受欢迎,寻常家里待客或年节都少不了这道菜。
但是姚虎妞干嘛突然要做这道菜?望春城外几乎到处都有小野兔,小野鸡却是要上哪里逮?还有那蘑菇,就望春这地方,连野菜都鲜少能挖到,更别提蘑菇。
接着就听姚佩云努力忍笑说:“早上时,你们伙头班张勇波,亲自送来的小野鸡和蘑菇,说是要我给你炖了补身体,瞧你这表情,该不会以为,是我要去给你抓野鸡采蘑菇吧?想什么呢。”
“……”为掩饰尴尬和心虚,谢岍低下头两,手拢着药碗咚咚咚喝药,半点不带打磕绊。
喝完药,谢岍立马又被喂了两口糙奶茶压苦味,姚佩云说:“怎么样,要不要给个答复?”
答复?谢岍脑子里,有那么一时半刻的空白,答复什么?
哦,对,须臾,她想起来,自己是要答复姚七娘昨日夜里提的建议的,于是,谢岍类同嚼蜡般,咀嚼着奶茶里的牛肉干,说:“你都开口了,那咱就处处呗,要是哪天你哥发现这事,举着刀非要砍死我,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姚佩云笑起来,嘴角翘翘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只得了逞的狡猾狐狸,她说:“这没问题,不过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你说。”谢岍当了十几年军,最不怕与人约法三章。
“第一,不能说掰。你我都不说,只要有人提,咱俩立马拆伙。”反正只是试着耍耍,也没有说是哪个喜欢哪个喜欢得死去活来,高兴了就在一起,不高兴了也不强扭。
谢岍一点头:“管。”
“啊?”姚佩云懂的中原话不多,满脸疑问:“管什么?”
谢岍愣了一下,神色认真起来时,凌厉的眉眼就带上了匪气:“第一条,要得。”
原来“管”是要得的意思,姚佩云暗暗记下,继续说:“第二,我肯定不插手你的军务,望你也能理解,我出门做点小生意的事,我是要挣钱过日子的。”
谢岍点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看姚佩云,视线飘忽说:“这个也简单,第三呢。”
“第三暂时还没想好,”姚佩云说:“想好了再商量?”
谢岍又是一点头,后知后觉嘴里哭药味还没咽下去,努努嘴示意还要喝奶茶。
奶茶碗端在姚佩云手里,见她把奶茶往前端,谢岍从善如流微低下头来准备喝,却只见姚佩云的脸,忽地在自己面前放大又离开,嘴上一热又一凉,没反应过来的谢岍,保持准备喝奶茶的姿势原地愣住。
半晌,营长才在对方愈发灿烂的笑容里,慢吞吞回过神来,她抿了抿嘴,狐疑地眯起眼睛,问:“说实话,你早就想亲我了吧,姚七娘?”
“佩云,”姚佩云彻底不再收敛脸上笑意,说:“我名唤佩云,佩戴佩,云梦云。”
谢岍咕咚咽下嘴里并未嚼烂的牛肉干,也许其实是无声咽下去的,但是她分辨不出来了,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迷迷糊糊说:“所以,倘没有这一道关系确定,你就不给我知道你唤个啥?”
“对呀,”姚佩云理直气壮点头说:“女子闺名怎可随意让旁人知道去,当然,除去你这种情况特殊的。”
谢岍抿嘴点头,一边感觉自己掉进了云团里飘飘忽忽不实际,一边竟然还能分出心来表示颇为受教。
“傻笑个啥?”姚佩云问。
“没有,没有笑,”谢岍否认着,冲姚佩云手里的碗努嘴:“我还没喝到奶茶。”
姚佩云正经开始给这二愣子喂饭,无意间发现谢岍耳朵红彤彤的,忍不住嘴角又扬起来,她自笑地想,自己可真是,咋的就对这个憨愣愣的假道士,越看越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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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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