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仆妇们背靠背抵在一起,硬着头皮与她隔着三丈远的距离对峙。

她们是来守门的,不是来送命的。

可要是就这样放大小姐出了门,老太太、太太追究起来她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大小姐,有话好好说,提刀做什么?先把刀放下吧。”

“是啊,是啊,大小姐大喜的日子快到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要是老太太老爷知道了,可没有小姐的好果子吃......”

后一个还没说完,姜忆安冷飕飕的眼风扫过去,对方顿觉头皮一紧,赶忙闭上了嘴。

姜忆安信步往外走,香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主仆两个大摇大摆出了海棠院,仆妇们远远跟在后面不敢阻拦,其中一个趁她们二人不备,偷偷飞跑去了吉祥院报信。

吉祥院中,罗氏与姜鸿刚听完仆妇的话,姜忆安已经提刀走了进来。

看到长女手中寒光凛冽的杀猪刀,姜鸿气得下巴上的长须颤了颤,劈头盖脸地指着她骂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提着刀进来作甚,疯疯癫癫的,快要嫁人了还这么不成体统,像什么话!”

姜忆安径直走到堂内,拉过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杀猪刀往桌上重重一拍,面无表情的俏脸浮出一丝笑意。

“爹,别生气。这刀陪伴我八年了,与我日日形影不离,我今儿想出院子,就提着它出来了,说来它倒是比我自己还好使,看见这刀,下人们就让开了道,不然我还不能这么顺利来见爹娘呢!”

姜鸿闻言不自在地甩了甩袍袖。

这大半个月,长女被她祖母禁足在海棠院,连院门都没出一步,说起来是有些严苛了。

“站没站相,坐没坐姿,像什么样子?在乡下呆了几年,本事不见长,坏毛病学了一堆,不像个大家闺秀,反倒像个地痞流氓!”

指责完长女,姜鸿冷脸在她对面坐下。罗氏有些害怕那寒刀,煞白着一张脸紧挨着丈夫坐了下来。

“你来见我们有什么事?”

姜忆安晃了晃翘起的小腿,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儿,打量的眼神落在罗氏身上,罗氏下意识拿帕子捂着心口,低垂着眼别过脸去。

姜忆安勾了勾唇,冷笑道:“今儿我来,是想当面问一问爹娘嫁妆的事。”

罗氏猛地抬头看向丈夫,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姜鸿脸色一沉,冷声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妆也都是长辈做主,用得着你操心过问?”

姜忆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笑道:“好,我知道爹最疼我了,您这会儿不肯告诉我,一定是想给我个惊喜。等我嫁到国公府那一天,您给我陪嫁三千亩良田,上万两白银,还有娘给我留下的酒坊,十间铺面,嫁妆绵延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长女话未说完,姜鸿脸色已愈来愈差,罗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频频看向丈夫,示意他打断长女的春秋大梦!

也不知怎么回事,长女这么些年不在家,姜家的家底却摸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若不是自打回家后她就被关在海棠院,身边只有一个哑巴丫鬟,她甚至怀疑家里有内鬼给长女透露了什么!

沉默半晌,姜鸿看着长女,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来。

“你是长姐,家里还有你弟弟妹妹,怎么能只想着自己?若是将这么多家产都给你陪嫁过去,让他们以后喝西北风吗?”

姜忆安长长叹了口气,双手抱臂往椅背上一靠,清凌凌的乌黑杏眼直直盯着姜鸿,似笑非笑道:“爹说得也对,是我没考虑那么多。我娘临走前告诉我,这些家产都是留给我的,现在我有了弟妹,也不能不顾着他们——那给我的嫁妆少一些也无所谓,就留给他们一人一间铺面吧,我不在意的。”

闻言,罗氏脸色也黑如锅底,姜鸿气得吹胡子瞪眼,狠狠剜了长女一眼!

这些家产虽说都是苏氏的,可她人都死了,现在自然都是姜家的东西,要陪嫁给长女什么东西都该长辈决定,哪有她伸手要的份儿?更何况,她狮子大开口一般,竟想把姜家家产独吞了!

亏得贤妻罗氏早与他商议定了给长女的嫁妆,若非如此,就冲着长女提起了她死去的亲娘,兴许他一心软,会多给她不少。

姜鸿一拍桌子,恼火溢出:“岂有此理,一派胡言,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都是留给你的?有长辈在,这家里还轮不到你当家做主指手画脚!你的嫁妆,你弟妹的东西,是我说了算。”

亲爹不认账,把亲娘死前的话当耳旁风,姜忆安靠在椅背上,眸中没什么起伏的情绪,只是漫不经心地摩挲了几下刀柄,慢条斯理地与爹娘算起了账。

她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记性好,以前的事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娘亲陪嫁的苏园被他们卖了五万两银子,原来良田铺面有多少,苏记酒坊,不,现在已改为姜记酒坊,还在酿酒,以及娘亲离开前留给了她多少金银家财,她心里有本账。

该给她的,一点儿也不能少,不是她的,她也不会多要。

听到长女细数起家里的家产,姜鸿登时头大,冷着脸道:“那三千亩良田,只剩一千亩了,酒坊生意不好,快支撑不下去了,家里银子也没有那么多,这次给你陪嫁的嫁妆是一千两银子,其余的你不要想了。”

姜忆安冷笑嘲讽:“怎么,家产不增反减,钱财还越来越少,卖了我娘的园子不说,连酒坊都快守不住了,爹你只管坐吃山空啊?”

姜鸿气得差点跳了起来,袍袖狠狠一甩,道:“放肆,你怎么跟爹说话的?家业难守,你一个黄毛丫头岂会知道其中艰辛?”

“既然这样说,家里有难处,我也得体谅爹娘,”姜忆安沉吟片刻,竖起五根手指,在姜鸿脸前晃了晃,“爹,陪嫁太少,我嫁到国公府会让人欺负,家里的田产给我五百亩,银子给我五千两,酒坊也要给我,其他的,以后再说。”

姜鸿一听这话火大,却也没马上开口责骂。

长女所言也没有夸大,国公府的儿孙媳妇娘家都非富即贵,只有她一个小官之女,若没有钱财嫁妆傍身,难免会被人看轻。

姜鸿拧眉没有作声,罗氏的脸色白里透青,看了几眼摇摆不定的丈夫,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老爷,你要想想程儿和薇姐儿,可不能都依照安姐儿说的来啊,她还有国公府的聘礼呢。”

妻子所言极是,姜鸿思忖片刻,重声对长女道:“只要你嫁去之后用心侍奉公婆,伺候好夫婿,谁会无故欺负你?”

“伺候好夫婿,”姜忆安不由冷笑一声,“爹,你们把我关在院里,瞒了我这么多天,让我嫁给一个瞎眼男人,把我当傻子哄,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姜鸿蓦然拧紧眉头看向罗氏,长女要嫁的丈夫竟然是个瞎子,这么大的事罗氏没提,他毫不知情!

迎着丈夫质问的眼神,罗氏神色未变,低声对他道:“老爷忘了,婚事是国公府来提的,岂有我们挑拣的份儿?况且那国公府的嫡长孙是个瞎子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亲事都已经定下了,我们总不能反悔!”

姜鸿脸色几变。

木已成舟,这事不能怪国公府,更怪不到罗氏头上去,要怪只能怪长女运气不好,被她死去的亲娘连累了。

他沉沉呼了口气,冷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亲事已经定下,你多说无用。”

姜忆安拎起杀猪刀,在手中随意把玩几下,盯着泛着寒光的刀刃,慢条斯理地说:“是,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可如果嫁妆不合我的意,惹恼了我,这刀既能伤人也能伤己,万一我想不开,这刀落在哪里可不好说。”

姜鸿拂袖起身,气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长女气性大,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生出这么个不省心的霸王来!

“田产无论如何不能给你,酒坊你也不要想了,给你三千两银子,再多的也给不了你,国公府送来的聘礼,会如数让你带回去做嫁妆,如此也不算少了,你再多要一分,不如把我的命要去!”

三千两银子,距离五万两还差得远呢!

不过看亲爹急得要跳脚的样子,目前只能先要来这么多,姜忆安弯唇笑了笑,道:“爹怎么能说出这话来,您好好活着,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姜鸿气得胸膛沉沉起伏,冷哼几声,“不被你气死,就算我有福气!”

姜忆安笑了笑,突然起身提起了杀猪刀,那寒光一闪,惊的罗氏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安姐儿,你爹把嫁妆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提着那刀做什么,还不快放下?”

姜忆安微微一笑,反手将杀猪刀插进了桌缝中,掌心朝上冲罗氏伸出了手。

“不急,爹,娘,国公府送来的聘礼单子我还没过目呢,先把单子给我,我亲自去库房查一查聘礼,别少了丢了。”

罗氏脸色霎时变了。

看了看那泛着寒意的杀猪刀,再看看长女不辨喜怒的神色,勉强扯起唇角干巴巴笑了笑。

“安姐儿,你这话说的,那聘礼还能少了不成?”

姜忆安意味深长地斜她一眼:“母亲说得是,可不经我的手,我就是不放心。”

罗氏暗暗瞥了眼丈夫,道:“这事可急不得,我和你爹得从长计议。再说,哪有未嫁的女儿自己查聘礼单子的,说出去让人笑话。”

姜忆安冷笑反问:“爹娘把我扔到老家八年都不怕别人笑话,我自己查个聘礼单子有什么好怕笑话的?”

罗氏一时噎住,不知该说什么,姜鸿已被长女闹的头疼,不耐烦地按着额角挥了挥手,对她道:“你别操心那么多了,把单子给她就是。”

罗氏只得让高嬷嬷取来了聘礼单子和库房钥匙。

收了这两样东西,姜忆安展开扫了两眼,愉悦地吹了声口哨,提着杀猪刀扬长而去。

~~

嫁妆要来了,明天开始敲锣打鼓成亲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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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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