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喝啊!大设计师,你老板不是说你酒量很好?来,再干了这杯!”

饭店圆桌上,发福的中年男人满面油光,倒了满满一杯白酒推到年轻人面前,又拍了几下手掌,把其他人的目光引了过去。“哎呦,小伙子年纪轻轻有这肚量,看不出来啊!”

“喝酒不喝白,感情上不来,喝喝喝!”

刺眼的白炽灯光下,年轻人面容素白,长睫覆下一小片阴影,俊秀的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唇边梨涡隐隐浮现,他拿起酒杯,仰头喝下。

饭桌上的人瞬间吆喝起哄,咋咋呼呼的声音跟肚子上的肥肉一样油腻。

跟着余安一起来的材料商在大腿上擦了擦手,替他捏了一把汗,这都喝多少了,喝完啤的喝洋的,现在还喝上白的了,甲方这是要往死里灌啊!

年轻人一杯下去,整个人就跟熟透的虾一样,连手臂都在发红,他不胜酒力的扶了下酒桌,漂亮的侧脸柔润,像浸透着酒香,那模样有种含蓄的勾人意味。

旁边有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先出去一趟。”

余安起身,脚步虚浮地出去,进到卫生间后将门反锁,立马扶着墙干呕。

他现在整个人难受极了,胃里又痛又胀,四肢有种难以形容的无力虚脱感,眼前也开始发晕。

“妈的……把甲方都杀了……”

他虚弱地念叨着想了一整个月的念头。

忽然,一股强烈的心悸和刺痛从心脏和大脑炸开,余安瞳孔骤缩,极致的不安和不祥预感同时袭来,巨大的痛楚和恐慌震颤着灵魂,他的身体倏地倒下。

砰——

重物摔在木地板上的沉闷声在房间响起。

余安趴在地上,好半天才慢腾腾坐起来,视野一片幽暗。

“……停电了?”

他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往后靠在床边,方才那股可怕的濒死感仿佛还未从身体和灵魂中脱离,他难受地闭眼,等那股劲缓过去。

等等!

床边?

余安猝然睁眼,震惊地看着周围,视线极其昏暗,但能看到这似乎是一个房间,绝非他刚才所处的逼仄卫生间。

余安猛地站起,一阵天旋地转,他重新跌在地上,一股怪异的灼痛袭上后脑,他禁不住抱头蜷缩着身体。

有非常多混乱的画面涌入他的大脑,同时袭来的还有各种紊乱强烈的情绪冲击,仿佛要侵占他的大脑和灵魂。

“滚……滚出去!”

余安用尽整个灵魂排斥和驱逐那些东西。

半个小时后,他汗津津地缩在床尾,眼角滑下一滴泪。

又一个小时后,余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睁着眼看天花板,神态安详。

神嘞个老天奶诶,真是活久见,他喝酒喝死了,又没死,穿到别人身上来了,现在他的这个身体是个叫于安的十八岁高三生。

他刚才差点接收了于安全部的记忆和情感,但被他本能的抵触给拒绝了。

一个人从小到大的经历和情感实在是一个庞大的数据,要一下子融入到他原本的大脑里实在太痛苦、太割裂了,他被激发出自我保护本能,剥除了那些复杂的情感,连记忆都被挑去了一部分,现在只剩下部分鲜明的记忆,像电影画面一样,他回忆的时候已没了情绪依附。

余安躺在床上静静接受现实。

他居然死了,太不甘心了,早知道就把酒倒在甲方头上,再暴揍对方一顿解气了。

他实习当了那么久的孙子,好不容易升为设计师,这是他第一个独立接手的单子啊,他加班了一个多月!提成能有五万块呢!

知不知道五万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老板能换新车……不是,五万块的提成多难拿啊,意味着他终于熬出了头,这本该是具有历史性成就和意义的一单啊!

太难受了。

余安泪流满面,他死在厕所,那么难看,多丢人,他爸妈知道了该多心疼,他们已经六十多岁了,好不容易老来得子,能接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余安想,自己死了,穿到这个少年身上,那这个少年死了,会不会也穿到自己身上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起码能让他爸妈不伤心。

不过,这个叫于安的少年是怎么死的?还死在了自己的卧室,猝死吗?

余安从床上坐起来,感到后脑勺一阵钝痛,他“嘶”了一声,反手向后摸到了个大包,有点痛。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此时外面天色介于明暗之间,四周极静,仿佛这个小小的空间被世界单独隔绝。余安走去卫生间,对上镜子后吓了一跳,这个人怎么长得跟自己这么像?

他拨开有点长的刘海,镜子中的少年面容白皙,有一双黑亮的杏眼,睫毛长长的,嘴唇一抿,连两边的梨涡都一模一样。

余安惊呆了,镜中的脸和他年轻的时候起码有七八分像,只是更瘦了点,眉眼有些阴郁,神态也偏于萎靡。

头顶上的灯光投射下来,近乎刺眼。余安双手撑着盥洗台的边缘,闭着眼努力回想,一段段画面快速在脑海中掠过,片刻后,余安睁眼,盯着镜中面色惨白的人。

于安家境殷实,有疼爱他但忙碌的父母,从记事起,于安的生活就无忧平常,几乎没什么挫折。

非要说的话,就是父母太忙,很少陪伴在身侧,所以他很缺爱,性格胆小怯弱,上学的时候偶尔会被坏脾性的同学欺负。高中以前都是小打小闹,但上了高中后,碰到烂人的几率提高了。

余安没有继续探究下去,因为他之前的抵触,一些记忆像过期的文件已经损坏了,还有一些则如被打乱的拼图,一时还找不到正确的碎片。

总之,从那些人生成长的记忆画面中可以得知,他和这个于安确实是两个不同的人。

余安摸了摸脸,差点以为他穿到过去的自己身上了呢。

拧开水龙头,捧了把冰凉的水洗脸,余安重新回到卧室,窗外现出一缕罩着阴霾的天光,不知是尚处凌晨,还是天气不好,入目一片阴沉沉。

余安钻回变凉的被窝,不管不顾地继续睡。从死到生,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神经疲乏,再加上脑袋还有点晕,知道自己处境安全,他也就放心了。

都加一个多月的班了,无比渴望良好的睡眠。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睡了过去,又好像没有,那感觉很难受,他的灵魂好像从躯壳中剥离出来,凝成黑沉的影子,坐在床头死气沉沉地看着这具身体。

突然一阵剧烈的铃声响起!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余安猛地睁开眼,仿佛从鬼压床中挣脱出来一样,那一瞬间整个心脏都在下坠发麻。

“安安?闹钟响好久了,你起了吗?”有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余安按掉吵死人的闹钟,回了句:“起了。”

“那好,早上我煮面条好不好?还是你要吃包子?”

“都可以。”

“诶,那我就煮面条吧。”

那人应声走了,余安重新摔回床上,揉了下心脏,缓了一会儿后,他在床头柜上找到手机,打开一看。

2月24号,早上6:50。

他感觉自己应该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简直头疼欲裂。

恹恹地起来草草洗漱完,套上校服,余安走出去趴在餐桌上。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面善的中年女人从厨房出来,往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

“没事周姨,就是没睡好。”余安说。

于安的父母忙于生意经常不在家,就找了个保姆来照顾他,记忆中的周姨朴实和善,在这里做了快两年了。

“才刚开学,压力不要这么大。”她端了碗热腾腾的面上来,“晚上我给你煲个猪心汤,安神助眠。”

余安懒懒应了声,用筷子拨开面,热气不要命地往上冲,鲜绿的葱花和煎蛋浸在清亮的汤汁里,味道闻起来很香。

吃完早饭,余安拎上书包去上学。他没住校,原主爸妈给儿子在校外买了套公寓,步行只要十几分钟。

余安走在陌生又熟悉的路上,看着身边骑着自行车经过的学生,心中一阵感慨,他居然要再体验一回高中生活。

摸着脑后还未消的包,余安凭着记忆来到自己的班级,高三(1)班,座位在第四排倒数第二桌,简直就是日漫男主之位。

此时早上七点半,教室基本满员了,早读时间有点吵闹。余安来得还算晚的了,由于班级的前门旁边就是楼梯,以前的于安性格胆小自卑,都是特意从另一边的楼梯绕上来,从后门进的,余安没想那么多,直接从前门进来了。

当然,小透明的他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坐下后,余安直接把书一推,一只手绕到后面护着脑袋上的包,趴在桌上补觉。

二月的天还冷着,窗户没开太大,有人把早餐带进来吃,食物的味道就闷在窒暖厚重的空间里,久待其中的人已经失去嗅觉的灵敏,刚进门的人往往会被扑面而来的气味冲得眉头一皱。

江词从后门进来,一路走到最后一排,拉开窗户,让尚且寒冷的晨风渗入,冰凉的空气令人倍感清明。

他坐下,撑着脸翻了下书页,眼皮随意一撩,看见前桌趴着,放在脑后的右手细长白皙,即便是还穿着厚重外套的季节,少年的背影也可说得上是清瘦。

江词淡漠地阖下眼帘,他对前桌没什么印象,连名字都要想半天,若不是昨天意外听到少年的“告白”,他大概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虽然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这个内向的男生总是留着过长的刘海,与人交谈时胆子很小地低着头,根本不给人看清面容的机会。

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如落叶轻擦过水面,不值一哂。江词目光回落在书本上,高效运转的大脑已将此事扫进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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