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内。
走廊上，季闻朝循着办公室门牌，找到邢铭办公室的方向。
就在他拐弯的时候，走廊另一头突然冲出来个人，那人抱着小山一样的杂物，脸被整个盖住。
季闻朝侧身避让，但对方冲势太猛，两人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到。
潮湿的灰尘和化学制品的气味扑面而来。
对方的小山咕咚掉了一地。
季闻朝蹲下身帮他捡东西：“不好意思啊。”说起来，他走路贴着墙，对面的人没看见他也是情有可原。
他注意到对方穿着技术部门的制服，手腕关节露出不自然的青紫色。
“没事，谢谢。”那人抱着手里的杂物箱，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警惕，匆忙接住季闻朝捡起来的几样东西，头也不抬地消失在楼梯间。
季闻朝皱眉，鼻尖还残留着潮湿陈旧的气味。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压下心头那点异样，重整衣装，继续数着门牌前行。
邢铭上将的办公室外。
“报告长官，季闻朝前来报道。”季闻朝声音清润沉稳。
门内没有回应。但门锁“咔哒”打开，他推门而入。
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站在办公室的绿植旁边浇水。那是一种很矮小的旱地植物，一圈水渍笼罩在花盆边缘，几乎要漫出来。
季闻朝不自觉出声提醒：“您这么浇水会把它浇死的。”说完才发现失言了，立即收声。
“来了。”没想到邢铭并没有生气，只是把水壶放下，“你的伤势怎么样？”
他没有看过来，而是换了把剪刀修剪一旁的小树，背对季闻朝站着，身影透着一股不动如山的厚重感。
季闻朝：“一点轻伤，修养几天就好了。”
邢铭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比起是对下属的审视，更像是对小辈的关切，“失忆的症状呢？”
季闻朝身体绷直：“医生也给不出具体恢复时间，我会定期去做心理辅导。”
“嗯。”邢铭收回视线，继续手里的事，墨绿色的叶子簌簌掉落。
景观树叶片凌乱，在他修剪过后，造型并没有好上多少。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动剪刀的咔嚓声。
这份宁静却让季闻朝有点压力。
“事故报告我已经整理完毕，医院出具的评估结果也一并提交到了您的终端。”季闻朝的声音稳定，但还是不免紧张，“就是以前的工作，我可能需要人协理一段时间……”
“不必了。”邢铭怎么剪都不满意，又不想往多了剪，兴致缺缺地撂下剪刀，“那些工作就不用你管了，你独立执行的绝密任务，除了我，没人接手得了。”
季闻朝的心脏一沉。
绝密任务？这完全超出了他对自己的认知。
他喉咙干涩，张了张嘴：“抱歉长官……我不知道。”
“嗯。”邢铭的回应听不出喜怒，他对季闻朝的回应并不意外，“你的病假结束后，我会下发调令，你去军团的后勤保障处报道。”
“调令？”上级的气场比想象中平和，这让季闻朝有了些为自己争取的冲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的状况不适合接手以前的工作。”
“您是说我失忆的事？”季闻朝情绪有些低落，“我会调整好的。”
邢铭走到办公桌后，调出一份搜查报告。
“半个月前，我们在散客手里缴获了一批注射器。”邢铭放大光屏画面，“猜猜这是做什么用的？”
画面上的金属注射器，针头略粗，液弹舱泛着幽蓝的光泽。
“新型毒品还是未经备案的抑制剂？”季闻朝凭直觉猜测。
“都算。”邢铭滑动光屏，“残留药剂的成分和违禁药品X-A4极其相似，这是一批劣质仿冒品。”
季闻朝右眼皮一跳：“仿冒违禁药品？咱们找到背后的利益链条了吗？”
邢铭：“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才先行追查没多久，任务踪迹就被泄露，潜行任务失败。”
“队里有内鬼？”
“不好说。这不是队里的独立任务，其他军区也在联合调查，行动轨迹重叠被顺藤摸瓜也有可能……”
“但有一点，如果队里的人有问题，你可能见过他。”邢铭声音低沉缓慢，“你失忆，对咱们来说不见得是坏事。”
简单的药品问题怎么可能牵扯到联合行动？季闻朝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疑云和危机感将他包裹。无形之中，有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正在注视他，那背后藏着的是一张更大的黑网。
季闻朝：“您是说，他可能会趁我失忆没有防备，再次对我下手？”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光脑主机轻微震动，屏幕悄然亮了一下。
邢铭颔首，目光看向季闻朝的手腕间。
那块小小的屏幕又闪了好几次。
“抱歉。”这消息来得不合时宜，季闻朝没看发消息的是谁，直接去关光脑。
“看吧，你还在休假中，没那么多讲究。”邢铭依旧淡然，身体微微前倾，竟然显得有些八卦。
季闻朝展开屏幕，就看见发信人的备注：卫楚。
[购置了一张新床。你到家以后检查签收一下好吗？]
[我可能会晚些回去。]
[自己先吃饭，不要等我。]
季闻朝飞快看完，有点脸热。当着上司的面看信息，有种上课躲着老师传小纸条的感觉。
“怎么不回复？”邢铭语气轻飘飘的，模样像是探究，“是小卫？”
嗡——
热气窜上季闻朝的耳根，他匆忙收起光脑屏幕：“您说什么？！”
“那看来就是了。”邢铭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被这样点破，季闻朝有点难言的窘迫，“……是他。”
“羞什么。”邢铭收回视线：“我早说过可以给你批婚假，你小子跟打了鸡血似地干活……现在反而歪打正着。”
“我打了鸡血…？”季闻朝喃喃重复。
一种矛盾感将他拉扯着。
他自己不肯休婚假？
邢铭看见季闻朝难得一见的呆愣模样，眼中升起一点兴味，“着急的话就回家养病去，别像以前一样整天赖在基地宿舍碍眼。”
“那我之前的工作？”季闻朝抬起头，“您不是说我的任务失败，那我得——”
“队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活人可用。”邢铭打断他，“你急也没招，先回去养好病，然后去后勤部报道。”
季闻朝犹豫：“我……”
“这是命令。”邢铭正色道，脸色不复刚才的轻松，甚至多了分警告，“服从命令。”
“是！”
……
天色忽变，下起了毛毛细雨。
路上，季闻朝脑中一直在回想临走前，邢铭留给他的那句话，“有任务需求的话会由我直接通知你，脑子好全之前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雨幕下，密闭的空气压得他有点透不过气。
拉开飞梭的小窗。
细密的雨丝被气流吹进来，一颗颗攀附在他的手背上。
微凉的温度沿着皮肤四处蔓延。
到家时，小雨已经停了。
灰白色的小楼在雨后显得更加整洁漂亮。
季闻朝走进家门，冰冷的空气迎面而来。这个家，至今仍让他感到陌生。
刚到不久。
家具公司的配送员也抵达了。
季闻朝签收完快递，却不知该把那张大床放在哪里。
“您要不问问家里人的意见？”配送员小心询问，“我们安装完成后才算结束服务流程哦。”
“稍等。”季闻朝打开光脑通讯录，心在迟疑，手指却一抖，直接拨通了通信，那边也秒接，卫楚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怎么了，家具到了？”卫楚示意身边的人噤声。
他一开口，平和的语气把身边两人吓得不轻。对视之间，那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季闻朝：“嗯，我没打扰到你吧。”
通讯那头有短暂的停顿。
然后，卫楚的声音柔和：“没有。忘了跟你说，床就放在客房里，这两天陆陆续续还有一些家具会到。”
“好。”
那头。
“解释。”卫楚关掉通讯，脸上的温度随之褪去，“父亲还要你们做什么？”
“只是保护您的安全。”那两人是双胞胎，连回复都是异口同声。
“一周前我的飞梭出了交通事故，你们知情不报。”卫楚声音冷到极致，“这也叫保护安全？”
“您不在那上面，因此这不属于我们的职责。”双胞胎左边的那个面不改色，公事公办地回复。
“我哥不是这个意思。”右边的人急忙补救，“那次是我们两个失职了，以后会留意的。”
“陆遥、陆远。”卫楚念出他们的名字，“父亲和我的命令相悖时，你们听谁的？”
空间内的温度骤降。
左边的陆遥神色不变，嘴唇微动。
“当然是听您的。”陆远抢先开口，语气诚恳，“只是先生那边，也得顾着。”
“哦？”卫楚不咸不淡地撇了他一眼，“我身边不缺人用，回去向父亲复职吧。”
陆遥终于出声：“小少爷，我们只是执行命令。”
陆远捂着哥哥的嘴，“你快别说了。”他嘴皮子不动，话从齿缝里挤出来。
他哥是油盐不进，他却不是傻子，回了先生那边，不得干回那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老本行啊？
是夸张了点……但怎么也比不上现在这份差事舒坦。
“听您的听您的！”陆远赶在卫楚下令赶人之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小聪明，谄媚地表忠心：“季先生的指令也会优先执行！”
卫楚缓缓踱步，压迫感骤然攀升，“无论父亲那边问起任何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段时间你们优先保护他的安全，有任何异常都要向我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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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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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两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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