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得太率以为常了,王珍珍都不自觉怀疑自己,是不是这辈子就是伺候人的婢女命。
但是即使对眼前的女子有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哪怕就是简简单单喝个鱼汤,这人也能喝得那么好看。
那文人是怎么说的,对,仪态万方。
“你这鱼汤煲得真不错,新鲜白净,上京都开个酒楼我看也配得上。”阿婉从不亏待自己,一碗汤的功夫就从朱净尘离开的失落中走出来了,十分餍足,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算计的好好吃上一顿。
“真的吗?”王珍珍欣喜溢于言表,“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
“当然,我逗你开心干嘛。”阿婉摇头嗤笑,并无甚在意眼前笑得像个傻子的俏丽姑娘,起身去屏风后更衣。
她没有料到朱净尘的医术有这么好,昨日喝完药,今日便好了个大概,这妙手回春的功夫恐怕是比御医也不遑多让。如果今后再也见不到他,或许自己会想念这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你去过京都吗?那里是不是很大很大,一眼都望不到头。”
王珍珍守在屏风前,换好衣裳出来的阿婉被吓了一跳。
“应该算大吧。”
“哇。”王珍珍围着阿婉转了两三圈,来回欣赏这松花色衣裳,“这是蜀锦吧?净尘替你在县上最大的绣云铺购置的?”
“应该吧。”阿婉抬起衣角,也上下看了两眼,并无什么特别。
“净尘对表妹你真好。”王珍珍满眼艳羡,“我长这么大就去过两回县上,也不知我嫁人的时候能不能穿上绣云铺的衣裳。”
阿婉回头,“他说,我是他表妹?”
“难道不对吗?净尘说你是家里遭了灾,千里迢迢来投奔他,却未曾想一路颠沛到桃花村前还淋了雨。”
听完解释,阿婉只好笑得端方,“嗯,是他的远方表妹呢。”
要是朱净尘在,必能听出阿婉皮笑肉不笑下的阴阳怪气。
正当阿婉快要推开门的时候,王珍珍快步上前拦住她,“净尘走前特别嘱咐了,说你受了寒,万万不可再出门吹风了。”
“他说了不算。”
“净尘是大夫,说了自然算,净尘也是你表哥,说了也自然算。”王珍珍死死扒住门一步不让,还有一副表妹切莫再任性的正义凛然。
阿婉噗呲一笑,然后转身回屋坐在竹凳上笑着打趣,“我叫阿婉,你直接唤我名讳即可。”
“你真的不再生念头跑出去?”王珍珍将信将疑地放开门,“我叫王珍珍,她们都叫我珍珍。”
看见这姑娘还害羞了,阿婉觉得新鲜,“那你呢?你既不是病人又不是他表妹,怎么把阿净的话奉为金科玉律。”
阿婉这么一提,王珍珍才突然思索,她好像在此之前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净尘郎君还是第一次这么请求我,我当然不能辜负他的信任。”王珍珍莫名生出些自豪,整个桃花村未出阁女子十之**都爱慕净尘郎君,但就属她近水楼台能与他混个脸熟,这次更是有了独属于他们的羁绊。
老天爷呀,他那么温柔冲着她说话的时候,她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还不是骗子,就骗得你们这些小姑娘芳心暗许。”
阿婉怨念。她不吃惊王珍珍今天会来,是昨日朱净尘已经告诉过她,说这两日葛老要考察课业,所以他不得不离开,但是不放心病里的阿婉独自在家,所以托了相邻的王家姑娘来照顾她。让她也不必介怀,他已经给了王家姑娘银子,想要什么都可以尽数跟王家姑娘说。
可是,她拉着他的手,说不要走的。
她知道,朱净尘那般聪慧,是知晓她的意思的。
“才不是,世上再也不会有净尘那么好的男子了。”王珍珍有些气恼地反驳阿婉。
“山巅雪高岭花并不是不近人情,而是月光高洁,让人自惭形秽,恐惊天上人。”
阿婉都不得不侧目,连识字都勉强的姑娘,却能将这份独自的爱慕描摹得这般的美。
*
趁着王珍珍在灶火前忙碌的光景,阿婉偷偷溜进了另外一侧的书房。
阿婉没有想到,这村落之中的书房能如此的,雅致。
映入眼帘的是那汗牛充栋、浩如烟海的书,不说的话阿婉都有置身藏书阁的错觉。
更让人咋舌的是,哪怕只是走马观花的匆匆一览,也能发现囊括之广,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远及朝野策论近乃五谷杂农皆收于此。那日她以为弄湿的水经撰著是孤本不过偶然,却未曾想或许是必然,这书架之上竟然十之**全乃孤籍。
还未从这般震惊中彻底走出来,看见一旁那憋屈的小躺椅,不由得联想这七尺男儿蜷缩在此的画面,阿婉会心一笑,丝毫没有顾及是她抢占了这人的卧榻。
高岭之花,也不算辱没。
然后逛到书桌旁,发现昨夜挑灯的宣纸并未写完。
“你走之前,说了我闲来无趣可以随意进来看看的,所以我不是暗自窥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你自己负责呀。”阿婉喃道,安慰自己。
正对着看,才发现这居然就是那日她弄毁的水经撰著。
这人说他能默背复写,竟半点没有妄言。
他不仅完整的写出来了,未写完的是他的见解批注。阿婉低头仔细去读,针砭时弊,她大洛的工部侍郎也未见得能有此才能。
“阿婉,你怎么闯进书房了,快出来。”
原本就做贼心虚的阿婉被人平白一唤,吓了好大一跳,然后就看到做好饭未在卧房找到她,来书房寻她的王珍珍站在书房外焦急招手让她出来。
慌忙之中就近抽出两本兵法策论,阿婉离开,“你怎么就站在门口?”
“那么多书我光是看着就感觉头晕目眩了。”王珍珍跟在阿婉身后,过了一会才忸怩开口,“我听净尘郎君那些同窗好友私下赞叹过,说净尘这里有一座黄金屋。”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阿婉也由心感叹。
像是得了信心,王珍珍说出了心中真实想法,“所以你说我怎么能随意踏入,万一弄坏了我也赔不了。”
“阿净不是这样的人。”
下意识的反驳,等话已出口阿婉才发觉,原来朱净尘在她心中真实实在在是君子。
“我当然知道郎君不是这样的人。”王珍珍欲言又止,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那样承认自己目不识丁的话怎么好意思开口。
阿婉坐到房中竹凳上,看着这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顿然食指大动。
然后瞄了一眼厨娘,辩驳无语憋红了脸。也怪她,实在她没有往那方面想,“你这面饼就烙得很好,厨台之上阿净就远远不及你。”
得了首肯,王珍珍害羞起来,还是低低自嘲,“厨房炊艺算什么本事。”
未曾想正在夹菜的阿婉听到,“算天大的本事,那书读得再好也不能顶饭吃,要我选我就选这桌佳肴。”
尝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
阿婉满怀笑意,见阿婉是真的喜欢,王珍珍也开心,还赶忙替她夹菜,“你尝尝这道鱼泥丸。”
在满怀期待的目光中阿婉将鱼泥丸塞进嘴里,意外的美味,“你怎么做的,味道甚鲜。”
“好吃吧,我用今早煲汤的鱼做的。”王珍珍觉得她也有些喜欢这个表妹了。
“你光看着我干嘛,我又不能顶饭吃,你也吃呀。”这王家姑娘殷勤布菜的模样,让阿婉都有错觉这还是在魏紫阁。不过可没有宫婢如此大胆,敢把她的碗塞得跟小山一样。
王珍珍只好作罢,放下碗筷,托腮望着,“他们不是说什么来着,就好看可以当饭吃那个,对,秀色可餐。阿婉,你长得真好看,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我看见你就不饿了。”
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夸她,阿婉笑,她自然是知晓自己花容月貌,“不是像狐狸精吗?”
王珍珍完全没有在意,“那是我们不知道你是净尘表妹,而且哪有狐狸精像你这样倨傲矜贵,颐指气使地这般行云流水。”
阿婉看了一眼王珍珍,满心满眼的,这王家姑娘确实又是在夸赞她。
算了,她大人大度,不予计较。
*
“一面纹绣十文铜钱。”
王珍珍抱了一簸箕针线放在阿婉面前的桌上。
阿婉抬头看,这王家姑娘讳莫如深暗度陈仓的模样,不知道要以为这针线女红藏着的是金山银山。
“我这不是看你,这么久都没有翻一页,想来跟我一般,一看这些天书就神游天际。”王珍珍收拾好厨房,也顺势坐了下来开始侍弄这堆线团,“我们初次见面,你不好意思说我都明白的。”
阿婉确实无心看兵法,这兵法倒不是孤本,反而广为流传,她以前也看过。就是这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几乎在复盘模拟了她大洛建国开朝的所有有名战役,时不时还有几分对时前匪患的见解。要不是字迹明显出自同一人,她实在难以相信此人之博学。
所以也就分了心,他究竟是谁?
见阿婉没有回答,王珍珍颇有些惊喜,定是她说对了。
这阿婉也不过双十年岁,却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孩童,这可算是被她抓住了小辫子。
“在净尘郎君那般完美的人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我都明白的。”
被人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肩膀,阿婉满脸疑问。
她说了什么,又明白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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