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扩散在房间里，窗外阳光明媚，一个人站在床前，身后是数道虚拟人影。
“你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是吗？”
“是的…不，是我忘记了…”
“谁都不知道，除了他？”
“是的……”
“他是谁？”
“…我。”
空气里蔓延着一股水汽的味道，潮湿、粘腻，恍然间，一道红光迅速闪过那双迷茫的眼睛。
“你做了什么？”
“我在看着他…我一直在看着他……”
“……”
-
十点四十五分。
“雨君水老师，我能走了吗？”
万里拆下绷带，背后那道伤口早就完好如初，看不出一点痕迹。他将绷带扔到垃圾桶里，犹豫地看向雨君水。
准确来说，是看向雨君水所在的方向。
联邦军校寸土寸金，虽说近几年被三大星域的军校联合打压成了倒数，但作为老牌学校的底气依旧在，学校资源向来丰富。
但即使知道了这一点，万里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看见一道出现在医务室里的暗门。
吓得他以为自己就要被拉进去审问了。
万里一睁眼就发现这里是医务室，刚准备感叹自己命不该绝福大命大的时候，雨君水就走了进来，要求和她演一场戏。
他要做的很简单，就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等池西舟醒来。
万里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凭着对危险置身事外的直觉，他还是答应了，虽然他没得选。
下一秒，一道门打开，正是万里睁眼后看到的那道暗门。
雨君水垂着眼，头也不回地对他挥手，示意他离开。
“万里同学，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第四个人哦。”
“是！”
万里小心翼翼地点头，穿好衣服后好奇地往暗门里面看了一眼。
那里站着一个人——暗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将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
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嘴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双眸淡然，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冷淡的眉眼带着一抹寒光直直地朝他袭来。
宛若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利剑。
如果此时让池西舟看见的话，肯定会说这人像个光刃剑，刷地一下就能把人刺溜砍死，血溅当场。
万里有点心悸，连忙收回视线，对着雨君水说了声老师再见后拔腿就走。
雨君水被他老鼠见了猫的动作给整笑了，抬起眼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招新生喜欢。”
那人声音冷淡，神色无悲无喜，“习惯了。”
雨君水：“你不是还蝉联了星域联邦颜值排行榜第一吗？他们还给你取了个外号，叫什么来着？”
那人收回望向病床的目光，重新落在光脑上还在播放的监控屏幕，不咸不淡地回答：“我不去记不重要的事。”
雨君水轻笑一声，取下眼镜，露出上挑充满攻击性的眉眼，白色的发丝乱糟糟的，仿佛她应该出现在战场上，拿着一把枪，在炮火中肆意横行。
“我想起来了，是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吧，沈止诀首席。”
沈止诀，上一届包揽联邦军校两年的首席。
首席这个位子很特殊，所存的时间只有两年，而且要根据多方因素最后按照积分来算，基本上在半期考试过后就能知道本届首席是谁。
积分被下一位超过后，这个称呼便自动更迭。基于这个机制，联邦军校鲜少有人能连着当两年首席。
沈止诀将进度条拉回十点十七分，黑色双眸里衬着那抹阳光，没有说话。
雨君水深深地望着他，刚才调笑的语气淡了些。
“我刚才看了两个人的资料，一个是从NL4684星球来的，父母一个是学校教授，一个是医生，没有可疑点。另外一个家里从商，是个富可敌国的可怜蛋，最积极的事情就是做慈善。这两人纯粹是因为倒霉才被星盗袭击，不存在任何外力干扰的可能性。”
沈止诀问：“你确定？”
雨君水：“对。”
“学校上面要求我进行简单的调查和试探我能理解，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上面的人行事作风有些过于谨慎。”
她语气稍顿，手指屈起轻敲桌面，“但是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还不愿意露面？怎么，你这是害怕他们是你的粉丝，对你做出过激行为？”
“还是说，”她眼睛稍转，白色发丝隐约飘动起来，“你是来见谁的？”
雨君水指了指他的光脑，开了防窥模式，她不能看见沈止诀到底在看什么。
“你的光脑不是好好的吗，直接看监控不行？”
气氛瞬间凝固下来，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雨君水平静地看过去，沈止诀依旧站在原地，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丝毫。
半响，他开口道，“直觉。”
雨君水笑了，气氛缓解下来，她用一种揶揄的口吻说道，“你怎么也开始相信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东西了？”
“我们的高岭之花，沈止诀首席。”
沈止诀面色如水：“雨君水学姐，还请你慎言。”
雨君水举起双手，慎慎道，“好的好的，我不说了。”
沈止诀越过雨君水毫不眷恋地离开，周身逐渐冷冽的气质仿佛能冻死一只活蹦乱跳的池西舟。
不，现在应该说漂亮的娃娃还是人偶来着？
论坛里给别人取的外号真是一阵见血，简直完美契合本人。
雨君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幽幽想到。
随后脚步声消失，她低眼，将放在桌上文件夹底层的几张纸拿了出来。
一串数字消失在纸张末尾。
半秒后，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连同这几张纸一并点燃。
雨君水沉默地看着在燃烧的纸张，在烧尽后喃喃自语道，“不是你吗……”
语未尽，门口处。
沈止诀眸色冷淡，还未关闭的监控屏幕停留在池西舟的笑脸上，半响后离开。
-
夜色阑珊，星辰遍布，一颗彗星在星河中滑过，勾起长长的尾巴。
池西舟倚在阳台上，抬头仰望星空。
当初在报考学校的时候，第一星域的赫尔兹军校、第二星域的莱布列军校，第三星域的克里德军校全都给他发过邀请，但最后池西舟还是选择了联邦军校。
因为这里的夜色真的很美，更因为他有一个未完成的约定，有一个还没有找到的人。
记忆中逐渐模糊的身影仿佛于此刻出现在星空下，而自己就和他在仰望同一片星空，看着同一颗彗星。
正当池西舟长呼一口气，马上就要感慨自己的人生坎坷、命运多衰时，叮咚一声，他设置的特殊铃声响起。
“凌晨四点，我看见海棠花未眠——”
此时正是晚上十点五十二分。
池西舟见怪不怪地点开光脑，一份邮件弹出来。
【From妹：少爷，晚上好。】
池西舟看见这句话就脑子疼，他五指并用，迅速地给对方发出警告。
【From西州：我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不要再用这个称呼了！我当年真·的只·是开玩笑！不要叫我少爷，这又不是过家家！我是你哥，懂吗，叫哥哥！】
妹纹丝不动，给了他一个否定的回答：婉拒。
任凭池西舟如何揪着这一点声讨抗议，光脑另一头的妹依旧不受丝毫影响，冷淡地汇报每日进程。
诸如每天学习进程啦，训练进程啦……
看到这里，池西舟心底再次生出了一种妹妹太过优秀了怎么办的忧愁，于是他忍泪发给列表里和他年龄相近的人。
在成功收获到一声声的滚后，他心满意足地勾唇一笑。
苦恼地感叹自家妹妹实在是太过优秀，池西舟大手一挥，毫不吝啬地给人转了五百万的零花钱。
【From妹：不要。】
【From西州：不管。】
学习标兵兼自律狂人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给的零花钱，并反手掏出一张她目前资产的截图，最后发过来了一句长达四秒的语音。
池西舟点开。
“我亲爱的少爷，五百万还没有我零头的零头一半多。”
池西舟：“……”
都说了你不要再叫我少爷了！还有不要学他的口癖！
他看着那张刺眼的的截图，生平第一次有了仇富的想法，但池西舟转念一想，以后家族产业就这样交给她也挺好，于是他十分不见外地给人点了个赞。
【From妹：……睡了。】
【From西州：晚安^。】
-
池西舟搁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星空，十二点便洗漱爬上床睡觉，贴上床不超过十分钟，就光速入睡。
一场滔天大火蔓延在他身边，池西舟冷静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他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颤抖的手自上而下轻柔抚摸他的脸颊，阴冷又属于少年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那一瞬间，池西舟恍然觉得另外一道哭泣的声音与之重叠在一起。
“我们终将，再次相见。”
画面覆去，星辰从天上坠落，被他称作未来的那颗星星在黑夜里留下了一道弧线，那张柔软无害的脸庞上同样为他流下了悲伤而悔恨的泪水。
他说，“我的……”
言语尚未说尽，疼痛便从心脏处传来，仿佛扼住了他的脖颈，狠狠刺进他的身体。
是夜，池西舟眼角一片晶莹，他翻了个身，再次沉进梦中。
-
第三星域的一颗废弃星球中，隔着万千星辰的另一片红土上，一位身形瘦削、面若春水的男性温柔地看着天空，周围盛开的红色花朵好似被鲜血染红。
在他身旁，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
“院长，你在看什么？”
被称为院长的男人轻声回答：“看这片星海。”
“为什么，院长不觉得看腻了吗？”
“不。美丽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沉迷其中，不论时间过去多久。”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星海的另一边？”
院长没有说话，温柔的眸子盯着面前的少年，眷恋又痴迷，“不久的未来。”
“但在那之前，你需要成为祂们的新王。”
“那时，不管你想要什么，祂们都会为你夺来。”
少年迟疑又好奇地看着他，眉眼弯弯，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无知的羔羊，“院长，我真的可以做到吗？你会骗我吗？”
院长微微点头，笑道，“当然。你是最合适，也是最完美的新王。”
一颗慧星划过，展露出他们身后矗立着的可怖又骇人的巨大躯体。
如果有人在场，一定会尖叫出声，因为那是人类数千年都在为之斗争的敌人——虫族。
人们厌恶祂们，憎恨祂们，也恐惧祂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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