暃萨笑了笑,坦然道:“无所谓,反正你也活不久了。”
“是吗?”池西舟轻声问。
他抬起眼,长睫微微颤抖,灰沉沉的眼珠子定定地注视着暃萨,猝然秀美嘴角一弯,身体往前一靠。
“我打过交道的高级虫族可比你杀过的人都多。”
“你的头让我们遇见这么多次,不计成本地让你来偶遇我,抓我。你猜,当我和你的头见面的时候,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我在他心中的占比有多大?”
池西舟双腿交叠,朝他轻轻颔首:“你说呢?好运到头的星际海盗。”
空气突然凝固,暃萨直直地盯着他,嘴角扯平,那道贯穿他左眼的刀疤在沉默的车内拥有着极其强烈的存在感,半响后,他突兀地伸出手扼住池西舟的脖颈,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那双眼睛上。
力气一点一点加重,暃萨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不吃你这一套。比起想着怎么挑拨离间好让我放过你,不如想想你该怎么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活下去。”
“毕竟,”暃萨嗤一声,道:“你的旧情人可是要求我把你好好地,带回去呢。”
池西舟苍白面孔逐渐染红,他挣扎着吸气几声,神情不为所动,语气更加柔和:“我可没有什么旧情人。”
咵哒一声,暃萨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黑色颈环给他戴上,居高临下对他说:“你那个古怪的精神力?”
池西舟笑着不语,甚至颇有兴趣地冲他弯了弯眼睛。
这下子暃萨也不装什么好好先生了,直接放开手,做回自己的位置上。
“你应该知道在飞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毕竟像你这样的绑匪会在事前做好准备的,对吗。”池西舟抬起头,用手指着自己的脖子,红色的指痕在脖子上格外显眼,道:“这种抑制信息素的东西对我没用。”
暃萨道:“用不着你说。”
他侧过脸,半张脸沉入阴影里,余光撇着自顾自做左右摇晃的池西舟,道:“有什么要求?”
“解开手铐不行,放你逃跑也不行。”
池西舟疑惑地瞅他一眼,举起双手,随后在暃萨的注视下打了个响指,咔哒一声手铐应声而解,被他接住。
他晃了晃手中银色的手铐,笑盈盈道:“不用,我自己会解。”
“我只要……”池西舟直勾勾地盯着暃萨的眼睛,道:“你帮我一个小忙。”
窗外雨声喧嚣,风声呼啸,无数颗大树冲天而上,绿色的枝叶遮盖天空,落下正片的阴影,一辆黑色改装车疾驰在山林间,沿着一条不引人注目的小路消失在层守卫后。
约莫几小时后,池西舟蒙着眼睛被暃萨扯下了车。
双脚踩在地面上,池西舟跺了跺脚,扭头冲着身后喊:“微生缘?”
“池西舟!我在呢小爷还活着!哎呦呵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星盗,有胆子绑架没胆子让小爷看个清楚是吧?!”
暃萨没说什么,带着他们几人往前走。
黑暗中,池西舟能够感受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房间,身后来自微生缘的大喊大叫渐渐远去,反而一些啜泣和慌乱的声音越来越近。
这些应该都是一起被绑架的Omega。
池西舟略带思考地眨了下眼睛。
——难道说这个高级拟人类虫族是个喜欢Omega的变态?口味真重,不知道生殖隔离吗?文盲真可怕。
池西舟被带到了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暃萨在扯下他眼睛上的布时低下头跟他说了一句什么,但周围的声音太吵了,池西舟只能假装躲开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暃萨顿了一秒,眯起眼睛,坚硬的脸庞上神情不变,“易感期。”
随后他便直接扯下池西舟眼睛上覆盖的布,随意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关上门离开。
池西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抑制环,心里想着自己可是患病的人,患的还是万里挑一的第二类信息素紊乱症,就算是你这个刀疤脸Omega易感期到了我的易感期也不可能到。
等等,池西舟转身,脚步一顿,暃萨是Omega?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你也是被绑架的吗?”
思绪被打断,池西舟抬眼望去,应声:“嗯。”
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池西舟走上前,抹去他的泪水,弯腰轻声说:“不要担心,我们会活下去的。”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旁边蹲坐在地上,沉默着不说话的几个人就小声哭了起来。
“我不想被绑在这里,我只是……只是想去旅游。”
“我……我只是想回家,我还给爸爸妈妈买了礼物。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他们了。我想回家。我想他们,我……我真的……我好怕。”
“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绑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
江淮抱着肩膀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泣不成声。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打湿自己的脸颊。
一群脆弱的Omega被绑到一个偏远的小星球关在房间里,甚至这里很多人还未成年或者堪堪成年,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任谁看,他们都是一群待宰的小羊羔。
等待他们的结局是什么呢?
江淮甚至不用多想就知道。
周围的声音离他渐渐远去,江淮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刚准备抹一把脸去安慰同行的几个人,肩膀却在这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江淮睁开眼,一个很漂亮的Omega半跪在他面前,袒露着笑容,两指揪着干净的手帕,歪头对他柔声说:“别哭了。”
那个Omega见他没接,便替他揩拭了泪水,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道:“我们会活下去,相信我。”
“你会见到你的爸爸妈妈。”
“你会回家的。”
“我会带你离开。我会让你活下去,我会让你回家,见到你的爸爸妈妈。”
“所以,”他又说了一句,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的语调,“别哭了,好吗?”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去几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的声音在此时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甚至可以掩盖住江淮的抽噎声。
天花板上惨淡的光打下来,落在池西舟的头顶上,沿着发丝又垂在脸上,长睫下的阴影盖住了灰色的眼睛。他脸色苍白,但瞳孔深处却映出了一抹含泪的希冀。
滚烫的泪水这次滴落在他的手指上,池西舟伸出手,温柔而坚定地望着他。
江淮沉默几秒,把哭得更凶的自己塞进他的臂弯里,良久终于哽咽着说:“……好。”
“嗯。”
他听见那人说。
即使是一秒钟,江淮也相信过自己真的会离开这里,和这个素不相识但依旧一次次告诉他“我会带你离开”的人一起活下去。
江淮自嘲地想。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过,那些因为痛苦悲伤而流下的泪水,那些因为后悔莫及而流下的泪水,那些因为感动悲戚而流下的泪水,会在不久后的时间里,尽数返还给面前这个人。
但那不再是忧伤,也不再是悲戚和痛苦,而是紧紧握住那双曾为他拭去泪水的手的祈祷,以及为自己的信仰最真挚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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