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岳沉刚刚卸下防备的心脏。不是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绵密的、酸涩的不适感。
陆任。
那个名字再次出现,像背景音里挥之不去的杂音。
他能感觉到刚刚她睫毛在他掌心下轻轻刷过的微痒,也能清晰地听到她语气里那份被“蜜罐”浸泡过的、显而易见的享受。
沉默再次降临,一种酝酿着风暴前的低压漫延。
半响,岳沉的脸色恢复了些许平时的冷硬,眼底深处那抹刚刚沉淀下来的坦诚尚未完全散去,就立刻混合上被挑战领地的不悦和难以捕捉的烦躁。
他褐色的眼眸盯着她,没有反驳她关于“打压”的指控,也没有评价陆任那种盲目的跟随。
他只是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所以,你觉得那种不管后果、拉着你一起往火坑里跳的‘崇拜’,很好?”
季栀被他问得一怔。
岳沉向前逼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变得呼吸可闻。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那些被“崇拜”包裹着的、不愿深思的部分。
“从钟楼上跳下来,如果不是摔进体操垫,而是撞上围墙,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讨论‘年轻’的感觉?”他的语气平铺直叙,却带着血腥气的真实。
“偷喝江野的化学试剂,如果不是普通药品过敏,而是更致命的毒药,那个只会跟在你后面摇尾巴的废物,能救你?”他毫不客气地用上了“废物”这个词。
“野外训练擅自脱离队伍,如果不是运气好只遇到小股敌人,而是陷入大型异形的包围圈,”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带着后怕的寒意,“你和他,现在都已经是异形口中的肉块!”
他一桩桩,一件件,细数着她和陆任做过的“天马行空”的事,他血淋淋地剥去所有浪漫和刺激的外衣,只露出底下冰冷而危险的本质摊给他看。
“我‘打压’你,”岳沉眼神带来的压迫感丝毫未减,“是因为我知道那些‘想法’的尽头是什么。”
“是死亡,季栀。”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最严厉的训诫,也如同最无奈的警告,“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也最不值得的东西。”
“他陪着你疯,是因为他愚蠢,或者他根本不在乎你最终会不会摔死。”岳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而我阻止你,是因为……”
他顿住了,后面的话似乎卡在了喉咙里,带着某种沉重的、不愿轻易宣之于口的分量。
季栀的心脏在他的话语和注视下,剧烈地跳动着。那些被陆任崇拜和跟随所掩盖的危险和后果,被他毫不留情地摊开在她面前,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地沉浸在那种“年轻真好”的幻觉里。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
他说的是事实。
每一次的疯狂,背后都潜藏着致命的危机。陆任的跟随,与其说是支持,不如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纵容。
陆任的崇拜或许让人轻松,但岳沉这种用冷漠和毒舌包裹着的、建立在“希望你活着”基础上的纵容,才是她真正无法抗拒,也无人可以替代的羁绊。岳沉的“打压”,从来不是否定她这个人,而是试图在她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设置一道道笨拙的、甚至不讨喜的护栏。相比之下,陆任的崇拜是蜜糖,甜美却可能致命;而岳沉的阻拦是苦药,难以下咽,却是在真切地试图延长她的生命。
她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翻涌着复杂情绪的褐色眼睛,那里面有关切,有后怕,有愤怒,还有深沉的、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出来的……
“是因为什么?”她忍不住追问,声音有些发紧。
岳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因为我没兴趣,给一个死人收拾烂摊子。”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这显然不是他原本想说的话。或者说,不完全是。
那句“没兴趣给一个死人收拾烂摊子”像淬了冰的匕首,在刚刚有所升温的空气里划开一道尖锐的口子。
季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是密密麻麻、让人窒息的刺痛。她看着岳沉,看着他依旧带着惯常嘲讽弧度的嘴角,看着他褐色眼眸里或许并未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伤人的、习以为常的冷硬。
他总是这样。
在她以为终于触碰到一点点真实温度的时候,用最刻薄的方式,将她重新推回冰窖。
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刚才还带着点撒娇意味、扯着他背心带子的手。那点好不容易重新积聚起来的暖意和勇气,在这一刻,碎得干干净净。
眼神里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像燃尽的烛火,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你总是这样……”
她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和绝望,不再有之前的激动,只剩下认命般的悲凉。
“总是讥讽我,总是冷嘲热讽。”她低声陈述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苦涩的海水里捞出来,“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觉得安全?才能让你永远站在高处,不会被我这样的人拉下来?”
岳沉在她松开手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她眼神的变化太快,那种骤然熄灭的光亮让他心头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想抓住她松开的手,指尖刚刚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就被她更快地避开了。
季栀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刚刚才消弭的距离。
这一步,仿佛隔开了一道鸿沟。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空洞得让他心悸。
“当我没回来过。”
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更令人恐慌的平静。
说完,她不再有丝毫留恋,决然地转身。
这一次,她的脚步没有迟疑,径直走向那扇门。
“季栀!”
岳沉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罕见的惊慌。他上前一步,想要拦住她。
但季栀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
“别过来。”
她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也别再跟来。”
她拉开门,外面已经点燃巡视灯,冰冷光线将她孤寂的背影勾勒出一道清晰而冰冷的轮廓。
“我们到此为止。”
最后这句话,轻得像羽毛落地,却重如千钧,狠狠砸在岳沉的心上。
然后,她走了出去。门轻轻合上。
没有巨响,没有争吵。
只有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如同最终的判决,将所有的可能性,彻底锁死。
岳沉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指尖空落落地悬着,只抓住了一片冰冷的、残留着她些许气息的空气,而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她皮肤瞬间的冰凉触感。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她留下的那句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荡——
“当我没回来过。”
“到此为止。”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楔入他的骨骼,烙下难以磨灭的灼痛。
他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褐色的眼眸里,再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恐慌”的情绪。
他好像……
真的把她弄丢了。
这一次,她可能不会回来了。
1.妻子大人哭泣竟然拿手堵上,岳沉直男式解决问题如此粗暴怎么可能有效……
2.莉安和季栀一起组队去偷江野化学试剂想想就很搞笑。莉安喝下去,拍拍胸脯说啥事没有大胆喝,季栀见“他”没事一饮而尽,然后在江野的尖叫声中,季栀拉去洗胃,完好无损的莉安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3.岳沉啊……妻子大人给你机会你留不住,凭实力单身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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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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