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杉果然被调到市局了，这个结果秦令川根本不意外，但是他没想到调令在快夏天的时候才下来，拿到调令的时候秦令川专门把黄杉叫进办公室：“黄小公子你的基层民警体验卡结束了。”
黄杉接过调令没说话，昨天黄劲松跟他说了，在这里待这么久，他还挺舍不得的。这里一草一木、每一只流浪狗、流浪猫——他都很熟悉。
黄杉终于有机会问了：“我一直有个问题，秦所怎么认识我父亲的？”
“他是我领导，认识不是很正常吗？”
黄杉知道这么问也问不出来，他换了个问法：“我报道那天，您不是第一次见我，对吧？”
“就是第一次。”秦令川一口咬定。
“那天我去扫墓好像看见你了。”
“哪天？”秦令川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正月初一。”
“我去给我朋友扫墓，不过分吧？我说，黄警官虽然你是我领导的儿子，但不至于我每时每刻在干什么都要跟你汇报吧？”
黄杉问道：“所以你知道我和我爸去给谁扫墓？”
“我不知道。”秦令川说道，但他内心无比清楚是黄杉的母亲、黄劲松的夫人。并且她的去世或多或少和他还有点关系，当初自己和黄劲松单线联系，没人找得到他就从黄劲松下手，那时候黄杉去外地上大学了，没人关注，反而是黄劲松的夫人最先受到了报复，最憋屈的是明明是杀人却因为精神病没办法定罪。
黄劲松本人也陆续受到了很多次死亡威胁，但他始终把秦令川藏得很好，所以秦令川知这份情。而秦令川立完功、过了风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和这件事相关的人都送到了该送的地方，用的方法很土匪，甚至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但他还是做了。
因为那是他领导的夫人，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本不应该和这一切有关，而且他见过她，很拎得清的一个女人，黄杉这么明事理、黄劲松这么不偏不倚和良好的家庭氛围密切相关。他那时候刚从特勤退下来，虽然做得滴水不露，但是极其不符合规矩。
黄杉这时候无比肯定，秦令川的反应都是提前想好的，话听上去都没问题，但没有情绪，照着平时秦令川睚眦必报的性格，自己这么问早被阴阳怪气了，没想到现在什么都没说。
秦令川说了句更不像他的话：“到了之后保护好自己，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老黄。”
毕竟还是关心的话，黄杉听进去了，他点了点头。黄杉转头快走的时候，秦令川突然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突然喊道：“黄杉。”
“秦所，怎么了？”黄杉扭过头。
“你怎么看你在派出所的经历？只是朋友闲聊，不是政治任务。”秦令川细细想这种情绪可能是舍不得，他太久没有这种情感了，见了太多人来来走走，以至于有点陌生，他一下子不能分辨出来。
“我想了很多，也遇上很多奇怪的事情，但我仍然感觉我们的存在就是帮助、保护他们。”
“就算被冤枉也无所谓？”
“无所谓，我无愧于心。”
黄杉第一次在秦令川的神情中看出满意来，秦令川跟他挥了挥手，意思让他走：“好好干以后。”
黄杉在这个圈子里多少还是清楚点的，他知道秦令川在替他担心什么，无非是小人当道，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真相就是真相。
只是黄杉没想到督查真的很无聊，还不如给大爷大妈找孩子有趣，天天清闲，最多就是写写材料。虽然过上了大多数人梦想中摸鱼的生活，但这不是黄杉想要的，他甚至有点空虚。
周五晚上他和江鹏喝酒喝到两点多，回来蹑手蹑脚的怕被他爸训，没想到他爸根本不在乎他在不在家的，转天醒来就快十一点了，他本想起来跟他爸打个招呼的，没想到他竟然听见厨房有声音。黄劲松周六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他也不知道他爸天天在忙什么，在家做饭更是罕见。他妈走了以后，他们两个要么是下个面条要么就是煮个饺子，现在周末他都习惯自己点外卖吃了。
他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自己哪个叔叔来了，他觉着自己总得露一面不能装死吧，紧接着听见了秦令川的声音，他握在门上的手松开了，附在门上仔细听着两人说什么。
两人开始说了点家常，什么最近工作忙不忙的。黄劲松道：“难得我们有时间吃一顿饭，现在管的严，所以就在家里吃凑活凑活吧。”
“嗯，”秦令川道，“主要您忙，我们那小派出所能有什么事儿。”
“关键你管得好。听说小杉调到督查是你推荐的？”
“是。”
黄杉听到这儿就想翻白眼，要无聊死了，还不如在派出所呢。
“我儿子我清楚，按部就班的，没什么挫折，也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不上一线也好。”
“他做事挺细致的，也挺有群众缘儿的，适合做督查，我看了他成绩，其实上一线是能上，但是…没必要。”
黄杉听不下去了，犹豫半天还是拉开门，秦令川看着黄杉穿着睡衣，头发有点炸毛，无端想起他的杰尼龟床单。
黄杉道：“爸，您和秦所说什么呢？”他特意把“秦所”咬重，秦令川听出小孩儿有点生气了。
黄劲松吓了一跳：“你在家啊？我邀请你们秦所来吃个饭。”
秦令川看了看黄杉，知道刚刚的话他都听见了：“我在夸你做事细致。”
“不是还有半句呢？”黄杉有点不满，“什么叫不适合上一线。”
黄劲松批评道：“怎么跟领导说话呢？”
秦令川笑了笑，看向黄杉，意思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满就憋着，他道：“来都来了，一起坐下来吃点吧。”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吃了这顿饭，黄杉心里想亏着他爸不做饭，不然自己就要营养不良了，有的菜咸有的菜淡，根本就没有居中选项。没想到秦令川竟然吃得下去，还在跟他爸讨论怎么做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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