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是姜止吟多年来留下的习惯,此时此刻她完全可以怀疑什么,她不信三更半夜苍晚清会来找她,尤其是在她察觉到妖息的存在后。
“师姐我好害怕,”声音又说,“这里有古怪。”
话音刚落,窗外的风愈加大了,四周皆是“咚咚咚”的刺耳响声,屋内的烛火接连被吹灭了几盏。
姜止吟听见这句完全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同时,她确信——
门外的,不是苍晚清。
“师姐,开门!”见门内没有动静,屋外的人仿若不知疼痛般拍得更用力了,与此同时,屋内渐渐亮起几道遁光。
这是姜止吟刚入住客栈时设下的阵法,为的就是防止妖魔和被附身的“人”。
几息内,遁光亮若白昼。
这也就说明,此时来势汹汹的苍晚清,不是“人”。
掌心,霜华剑剧烈抖动着,窗棂纸上,欣长的身影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此外,她还注意到屋内的遁光随着“苍晚清”猛烈的击打竟开始颤动了起来,变得不再稳定。
姜止吟眼神微微沉。
她的阵虽不及师尊设下的,但用了这么多年能引得如此变化的还真不多,想来想去,这只妖实力应当不俗,不过也正好,她修为刚突破。
既然来了,便战吧。
掌中渗出的寒气愈甚,可平静的双眸自始至终不受丝毫影响,姜止吟顺着门的方向近了一步,下一刻,又一步,直至她离那道影子只有半臂之距。
忽略距离,此时此刻,她和“苍晚清”只隔着一层窗棂纸,吹弹可破。
“咚咚咚—”
近距离的感受,悲鸣,尖锐的声音似要穿破她的耳膜,而屋外的那道人影,直至此时还在不停的拍打。
既是恶妖来的,她倒也不用留情。
姜止吟当即破阵而出。
只听糊窗一响,再看去时,剑指的影子却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
姜止吟心头倒不觉得意外,相反这恰恰说明她猜的不错——那妖实力不俗,显然是提前察觉到了她的杀意。再往深处想,此妖城府也颇深,只是不知,它来了又为何跑了?
她暂时没有头绪。
略一收回剑后,夜也重回寂静。
“师姐你没事吧?”
忽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伴着空气中渐渐散去的黏腻妖息,极快融入她的五感。
这一次遁光平静如初,来的却是方炯。
姜止吟拂袖,门便开了。
“师姐,刚刚有妖!”
进了门,方炯二话不说开始声形并茂同姜止吟描绘方才的离奇事,情况和她遇见大差不差,都是有邪祟引人开门,不过他那里,邪祟扮做了她的模样。
劫后余生的少年,握着丹赤剑的手紧了又紧,说:“幸而师姐提前设了阵法…”
姜止吟认真听着他说,可话间不由想着她和方炯两地出了事,苍晚清那又当如何?
待方炯说完,她问:“苍师弟那怎么样?”
“无碍无碍,他睡的可安稳了。”方炯抱胸而立,话间羡慕极了,“可惜我是个睡眠浅的,要不然我也一觉睡过去,再不管门外怎么鬼哭狼嚎。”
这话真的不能再真。
他和苍晚清虽不在一个房间,可离的倒不远,他匆匆忙忙赶来前特地还问他一句。里头传来一句“困了”就再没声音了。
听得此话,姜止吟彻底放下心来。
*
翌日,红日冉冉东升,阳光渡在大地上泛起一片金色。
辰时正逢胃空,方炯便拉着苍晚清随便找了家铺子进食,吃饱喝足后,这才完全步入正轨。
一行三人再入街市的时候,内里已经很热闹了,走着走着,不时还有热情的人同她们宣传着自家的好物。
姜止吟倒无心注意这些,她唯记得掌门交代的任务——寻蒙长老。
既然有人曾谈到,必然是见过。
她要借着机会问问有没有人知晓蒙长老踪迹,她需要尽快找到她,越快越好。
“啊、啊——”
思绪甫落,只听一阵尖叫,就像是受惊了般,原本有些静的街上蓦地聚焦于一处,未几时,有人硬邦邦踏着金光朝那处去。
似乎就在前面不远处。
姜止吟带着二人跟着人群去,目之所及,见黑压压的人团团围在一起,面面相觑。
围的人太多,她只能借着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缝隙捕捉信息。话间,只见外围的人流挪动两下,姜止吟趁此瞧见——
地上躺了个人。
而且她感知到,人已经死了。
姜止吟站在最后头,正凝神感应着附近以及地上那人有没有邪祟的气息,起先倒也没怎么注意方炯的动作,谁料她再注意时,只听少年高扬,干净的声音先一步传来:“让让、不好意思让一让……”
不知何时,方炯已经拨开人群。
姜止吟这会儿也确定附近没什么异常,借此她瞧过去,也望清了地上那张堪称面目全非的脸:
双目被生生挖下瞳仁,干涸的鲜血结痂在眼上溢满整个眼眶,看起来诡异极了。
再看装扮,身着厚重蓑衣,胸挂竹梆,在他躺的不远处还有一根短棒和熄了火的灯笼——是个打更人。
——双眼被挖,其他裸露处却毫发无伤,显然是凶杀。
只是,何人会无故加害一个打更人呢?
这一边,方炯蹲下身轻挑开小厮的领口,发现打更人腰腹,掌心,依旧没见一处伤口。
单单几个翻查动作,当事人没觉得有什么,围观的人心下反倒突突直跳,她们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还未及弱冠的小少年胆子这般的大,竟然连死人都不怕。
然这一想法还没持续多久,更惊讶的来了——又有一人也加入了,他年岁也不大。不知怎的,动作也更为果断,熟练的好像死人在他眼里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物件一样。
见了鬼了!
众人神色连连变换几番。
两人干活,效率倍增,不到片时,他们终于停了动作。
方炯自动忽略众人全都张着嘴巴看着他的呆愣模样,只道: “没有伤!”话间,他神色较平日全然不同。
无人知道的是,短短几息内,方炯联想起常半仙说的话——
血光之灾。
方炯此刻忽然有些有点儿信老道的话了,这才第一日就见了血光,看来凫山镇确实不简单。只是,打更人为何独独被挖了眼,别处却没有伤?
何人所为?
只是思绪烦乱才几息,周遭忽响起沉沉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姜止吟看着来人:统一深红戎甲,手握枪刃,都是将士的打扮。
不对。
若依镇里人的话来讲,应称护卫。
姜止吟也是做了些准备来的。
——凫山镇是一小镇,治理体系不完善,护卫的来源多是镇中比较有声望者的家丁,而他们的作用,就是维护镇里的秩序,很受镇民们敬爱。
人群直瞪瞪看着护卫三三两两将地上的死尸抬起,因着他们皆长得人高马大,力气也不小,所以前后仅仅一会儿,人就没影儿了。
待护卫们彻底走远,周遭这才敢放声议论。
“奶奶个熊,这李小二怎么死的?”
“我先前说什么来着,镇子上不干净。”
“可别说了,这死就死了吧,还死在我家门口真是晦气,晦气!”
“送到义庄义庄挺好的,总算有个着落。”
“可不是,还能省下一副棺材钱呢。”
“咦咦咦,你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真的是掉钱眼里了。”
“你是不是讨打,啊?!我说的不对?”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众人骂声、议论声裹夹在一起,嘈杂话音的去处是并肩而立的两男一女,三人其貌不扬地站在金光下,再抬眼望去时竟莫名不见。
恰好目睹此景的小孩儿瞪大眼:“爹爹,他们不见了哎。”
小孩的父亲瞥过去,乐了:“哪有什么人?小小年纪眼神都开始花了?”
小孩:“可刚刚真的有人。”
男人将他打横抱在怀里,“瞧瞧,都饿昏头了!走,回家吃鱼去。”
……
……
听人说,打更的李小二是个孤子,家中无亲无故,护卫多半将他运到义庄去了,而按照凡界的话说,凡是义庄,内里必然积存着许多遗体。
恰好她要寻人,倒不如去瞧瞧。
姜止吟到时,发现义庄这份宅地位于凫山镇偏侧,周遭既傍着水,也有许多山。因着正辰时,四周还有些没散去的薄雾。
如此,一行三人,只能隐隐凭着极淡的房屋轮廓行进。
不知过了多久,一栋深棕色的屋子呈现眼前,同镇中大多数房屋结构都不同,此地两边房屋齐齐排开,建有数层高。除却门外守卫,未余一处人声,给人感觉只有几分诡异。
守卫说,这里的义庄是镇上聚资修建的暂厝棺木,里面的遗体经过正式入殓程序后,都会一一入土为安。
他们还特别强调,多亏镇上出手阔绰的前辈,不若有他们,义庄也建不了这么高层楼,更不能把这么多无处安身的死尸给安葬了。
姜止吟三番两次听到镇中前辈事迹,不免觉得他们颇有怜爱之心,心想不管为了同门和长老踪迹抑或其他,待到事成,值得拜访一二。
打赏几番守卫后,三人这才真正进了庄内。
举目望去,便是几条碎石路七扭八扭地横贯着院落,而甬道的尽头矗立着几间深色房舍,大门三间一启,寥寥只几个门开着。
想着提高效率,她将三人分为两组,分头行动。
【小剧场】
某邪祟到魍楼屋外,准备大干一场。
“啪嗒!”一声,门忽然开了。
对方半挑起眉,忽然嗤笑一声:“他就派你来?”
那语气,那周身的气势,邪祟就吓了一跳。
“大哥,其实我也是被迫的,”邪祟说,“你就当没看见我。”
“滚。”
嗖——
邪祟连连点头,一溜烟儿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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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作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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