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处理刺杀仙帝杂碎,问出幕后指使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欠债人萧时初……先放养几日吧。
阴官错紧急传哨召回他,竟是为了寻觅良配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事。
“那两人……可还招了?”巫山鹤林吹了吹杯中滚茶,问道。
“没有。”
巫山鹤林右侧眉头一挑,垂眸轻笑两声,“倒是挺忠心。”
喝完杯中茶,起身说道:“走,去会会。”
巫山鹤林背着手,漫不经心地走在诏狱走廊,狱卫瞧见许久未见的巫山鹤林,吓得浑身不自觉地哆嗦。
一旦巫山鹤林进入诏狱,大家便知道有人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了,同时也能得出提审的犯人亦是个有种的,能有个全尸已是最好的下场。
距上一次前来诏狱已有五万年之余。
路过的狱卫都在低声议论。
“上次提审,扒了那女虎妖的皮,将其制成大髦献给仙帝,这次是哪个犯人竟能让掌司使亲自前来审问?”
在其身旁的同袍微抬眼瞧见巫山鹤林掏了掏耳朵,立刻堵住说闲话的狱卫,瞪眼小声警告他:“住口!你是嫌自己活得久了吗?你不要命我还想要命。”
“掌司使大人。”
未见其人,光听到“掌司使”三个字就会让诏狱里的犯人额上沁出薄薄的汗珠,瞬间清醒,紧紧地蜷缩在一隅,阖上双眼不敢直视或想象他的模样。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屏住呼吸,甚至跳动的心恨不得用手捏住制止其跳动以引起他的注意。
每走过一处牢狱,里面的犯人这才缓缓地舒口气,意味着今日躲过一劫。
走着走着,一个稻草编制的蹴鞠滚到巫山鹤林的脚边,他止步停下,捡起蹴鞠看了看,幼时巫山冠木也曾为他编制一个蹴鞠,至今仍放在他的房间里。
他转身望向狱中的刚回走路的小娃娃,俯下身微笑着招手示意过来接蹴鞠,那妇人紧紧抱着孩童,孩童的父亲连忙跪地求饶。
“小儿年幼无知,冲撞了掌司使大人,还请大人念在吾儿尚幼,让我这做父亲的代为受罚吧。”
巫山鹤林将蹴鞠放在狱口,转身继续往前走。
过了许久,那位父亲才反应过来,小心抬眼试探,巫山鹤林早已走远,瘫坐在早已湿透的地面上,妇孺过来抱着丈夫无声痛哭。
走到走廊的尽头,巫山鹤林瞧着狱中二人指甲已拔,血脓肿大于指尖,像两只雀冠,他示意身后的狱卫打开狱门,随他前往审讯处。
巫山鹤林与竹青淮早已大步流星到达审讯处,甚至小憩一刻,那两人都还没有走到审讯处。
巫山鹤林抻了抻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望向一侧的狱卫:“犯人呢,怎么还没到?”
他们每走一步,足底像是被万刀划过,千针扎过,痛不欲生,走过的区域甚至还散发着腥臭味,让人不禁捂住口鼻,紧闭双眼,那副模样实在是瞧不得,防止夜间做噩梦。
那股腥臭味提前涌向审讯处,巫山鹤林囔着鼻子,大喊一声:“来人,拿面纱。”
直至系上面纱,这才喘口气。
巫山鹤林瞧了一眼已破的血脓包,劝说他们:“你说,执意不从,僵持不下,疼痛上身,不死不活,何必呢?”
接着补充道:“来了也有些时日了,你那主子可曾想过你们?”
巫山鹤林故意让人放出还有两名罪犯未绳之以法,想着抓住主谋,谁曾想,这二人倒是有骨气,宁死不从,也未有人暗中相救。
那两人虽未开口,却神目传情,他们以为除了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听见他们的冥语。
巧了,涉猎广泛的巫山鹤林除了研习自家的阵法,还酷爱研究六界各种语言。
冥语是地下冥域通用的语言,那里的百姓都无需开口说话,使用丹田发声,而且冥语只有地下冥域的血脉才可听见。
巫山鹤林幼时随父亲公办秘密前往地下冥域,有些因吃不饱饭而偷偷地到鬼市卖冥血,得冥血之流亦可听见冥语,未听见他们说了什么,特意花一千颗灵石买了一瓶冥血之流。
虽说私卖冥血乃是死罪,但与其饿死还不如搏一搏,能赚一日活头也是值得的。
那瓶冥血之流现如今还在巫山鹤林的身上,随时随地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只要我们誓死不说,我们的家人便可平安无虞。”
“对,打死都不说。”
“当真打死都不说?”巫山鹤林反问道。
那两人怒视前方,没有理会,继续他们之间的对话。
其中一人开始垂头丧气:“我那还未出生的孩子,不知小翠如今……”
巫山鹤林再次反问:“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尚且还有妻儿,我都还没娶妻呢,任务之前答应阿狗,完成任务后就娶她,结果……”
“你如今不招,如何娶妻?”
犯人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没有理会他。
“放心吧,有主人照顾,他们不会有事。”
……
竹青淮与狱卫们疑惑地看向巫山鹤林,都在怀疑他魔怔了,开始自言自语。
那两人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巫山鹤林都想再小憩一会儿。
沉默许久,竹青淮见巫山鹤林还未正式审讯,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胡话”,于是起身朝犯人大喊一声:“说,谁派你们来的,竟敢行刺仙帝?”利剑出鞘指向他们,威胁道:“再不交代,手脚不保!”
这一嗓子把迷糊的巫山鹤林叫清醒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示意狱卫上家伙。
巫山鹤林也朝他们喊了一嗓子:“闭嘴!”
竹青淮诧异地手指自己,巫山鹤林连忙解释:“竹大人,不是说你,说的是他们。”
“啊?”
在竹青淮的眼里,犯人至此并未开口说话,而且他们一直合着嘴,竹青淮不理解但尊重,觉得兴许是巫山鹤林的计策。
巫山鹤林朝他们走来,刚踏出两步,那腥臭味逼得他往回走,开始对此段废话连篇进行总结:“你说你夫人小翠有喜数月有余,即将产子,你说你等任务完成后娶阿狗,阿狗?这名字挺特别,车轱辘话来回说,不嫌烦,我倒是听烦了,今日若招供,兴许我大发慈悲,允你们见一面。”
犯人惊讶到面面相觑,他怎会知道我们在说话?他不是狼族……怎会有冥血之流?
此时狱卫拿来一桌子各式各样的刑具,皆是巫山鹤林绘图、竹青淮炼制。
“不然,本人仙都‘佞臣’,性情多思、凶狠残暴、杀人如麻,世称‘削面师傅’,知道这称谓如何得来的吗?曾经有一人犯事,来时好好的,之后被削成肉片,形似凡间的刀削面,下入滚烫的锅中,煮熟喂给了斗奴场里的凶兽吃,那叫一个香啊。”
“后来就有了什么‘削面师傅’、‘换骨医师’、‘切菜工’……”
“说吧,你们想让我以那个身份伺候你们?”
犯人依旧固执,于是,巫山鹤林上了大招,撸起衣袖站在刑具旁。
“清河,把磨刀石拿来。”
顾清河是巫山鹤林的贴身司护,多数情况都由他审讯,极少数需要巫山鹤林出面,今儿个就是两个刺头。
顾清河端来了一盆水与磨刀石,然后搬来一把长椅。
巫山鹤林从众多刑具中拿出了曾经片肉的菜刀,上面仍残留着未清洗掉的血渍,用手沾水打湿刀面,开始磨刀。
那磨刀的声响渐渐传到狱中罪犯的耳中,众人齐刷刷地捂住耳朵,便知道方才提审的犯人们要遭殃喽。
“你……你这狗贼,磨……磨……磨刀干嘛?”犯人口齿不清得蹦出几个字。
“能干嘛,这刀许久未用都钝了,我争取磨得亮些,一刀下去能少些痛苦,我磨刀,你放心。”语气虽没有任何波澜,但这种平静才是最致命最恐怖的。
阳光透过审讯处唯一的一扇窗棂,光洒在刀刃上巨闪无比,反光刺中犯人的眼眸,一阵酸痛。
巫山鹤林将磨好的刀猛地一声立在长椅上,下一瞬只听见一声“咔嚓”,椅面四分五裂,坍塌一地。
犯人挥汗如雨,衣衫尽湿,发丝上方冒出一股热气儿。
巫山鹤林捡起菜刀,用布擦了擦刀面的灰尘,放在桌上,双臂支撑在桌上,对犯人浅浅一笑:“过来瞧瞧,想用什么,都能满足?”
“若是都不满意,我还有其他法子,包你们满意为止,清河,他们新来的不知晓,与他们说说我们都有何种刑法。”
“这铁链可不仅有困住身子这一种用法,还有贯鼻、耳,也就是穿透鼻腔与耳朵;金瓜击顶,就是用瓜形流星铜锤击打头颅;拶指,用拶子夹住十指……”
竹青淮走到巫山鹤林身边,在他耳边轻声笑道:“唬人的本事,掌司使若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巫山鹤林扬起嘴角,反过来调侃竹青淮:“咱们不分伯仲。”
那把菜刀曾经的确是用来片肉的,只不过不是犯人的肉,而是鱼肉。
狼族通常以食肉为主,而巫山鹤林又是个会亲自下厨的美食爱好者。
当日巫山鹤林正在膳房看彻狱司的厨子片鱼肉,顾清河传话犯人点名道姓让他去诏狱,于是巫山鹤林夺下厨子的菜刀直奔诏狱,还未等他展示,犯人最终夺刀自刎。
巫山鹤林冲洗了刀面,并未冲洗干净,上面的铁锈让洁癖大王极度不爽,于是捡起旁边的石块,用力磨了磨刀,为让狱中犯人招供,就让狱卫散发巫山鹤林磨刀片肉喂凶兽一闻,传着传着,整个仙都恐怕无人不晓此事。
至于“削面师傅”、“换骨医师”,本是巫山鹤林用来恐吓犯人的,结果不知何环节出了问题,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如此。
当然,巫山鹤林也懒得解释,让人惧怕也是件好事,凡事自己掂量掂量,落到他手里可就没什么好下场。
至于竹青淮,巫山鹤林在仙都最不受待见排行榜上常年霸榜第一,那么竹青淮仅次于他。
众人见到竹青淮,亦是绕着道走,世称“吸血鬼”,曾收集处刑罪犯的鲜血炼制刑具,世间却传言他吸食鲜血为生,这点也是随了他仰慕的巫山鹤林,懒得澄清。
他们的笑容对那二人而言则是杀人的利器,身子愈发抖得厉害,根本不受控制。
其中一人脑中幻想这些刑具用在他们的身上,一时两眼发黑,昏死过去。
审讯处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转移到还算清醒的另一个犯人,巫山鹤林收回笑容,冷下神色:“可有相中的?”
清醒的犯人俯身求饶:“我说,我说,我们只是个小喽喽,与一个鬼面人交接,家人都在他们的手上,只好为其办事,真的不知道主谋是谁,但……但听那鬼面人说过,什么什么‘醉仙’,其他的真是不知晓。”
“醉仙?”巫山鹤林仔细回想着,有些熟悉,会是什么呢?
毛君子传哨于巫山鹤林,告知他萧时初受伤。
巫山鹤林容情大变,转身准备往回走,突然停步,对着竹青淮他们说:“醉仙楼,是郦江的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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