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景生他们回来了,新割下来的麦子就晾在院子里,明天再割了就晾在新房子前面的空地上,等晒干了磨成面就能吃。
不过,家里种的麦子和水稻都不多,主要是用来交公粮用的,交公粮的时候,交小麦和白米,会比交苞米和高粱少交不少,这样就可以少占些土地,也省些耕种的力气。
弟弟妹妹们都懂事,知道过段时间就会有官差来收粮,没有嚷着要吃新白面,但两个小侄子就不同了,天真地问是不是下了粮食就有大白馒头吃。
程景生想了想,就说是。
要在往常,家里可能没余粮,但是今年,别说吃自家的粮食,就是到外面买着吃,程景生也买得起。
他不会再让孩子们看着官差把白米白面都抬走,一家人继续啃粗糠饼子了。
新米新面多香啊,今年必须得好好整几顿。
因为都累了,所以吃完饭所有人就都回房睡觉了。
两人躺在床上,程景生一天都没怎么见他了,两个人都没说上话,眼下虽然疲累,但还不舍得就睡,于是就问他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
杨青青就跟他讲了菜园子里的事,笑着跟他说了菜园子里结到最后变得奇形怪状的蔬菜们。
程景生一开始还跟他有说有笑,但渐渐就没了声音,原来已经掌不住睡着了,还轻轻打起了鼾,杨青青觉得有趣,轻轻推了他一下,轻声说:“哎。”
程景生就嗯了一声,醒了,说:“我听着呢。”
杨青青就笑得不行,说:“好了,不听了,赶快睡吧,看你都困成什么样了。”
程景生便笑着闭了眼睛,一瞬间又睡着了。
往常晚上,大部分时候都是杨青青睡得快,都是程景生看着他睡,今天还是第一次杨青青看程景生先睡着的样子。
于是他便好好看了看,就着月光,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还碰了碰他的睫毛。程景生洗干净了,身上还残留着一股熟透的麦子味,很好闻。
杨青青便往他怀里挤了挤,两人抱在一起睡了。
第二天,依旧是割麦子。
还挺神奇的,这段时间农忙,就没什么人来找程景生看病,早上起床的时候,杨青青就跟他说了自己的观察。
“家家都农忙,有什么病也都忍着,等粮食收了才有空来看。”程景生如此解释。
原来是这样,杨青青想,农人太不容易了,昨天收一天的麦子,程景生这样的健壮汉子都能累够呛,别说老弱病残了,拖着病体还得下地干活,该多难受啊。
可是为了生计没办法,农民一年到头就忙活这点地了,收不上庄稼就是喝西北风。
三个小点的弟弟平常看着还是孩子,一到了这时候也都大人似的,不叫累不叫苦,跟着两个哥哥在田里一干就是一天。
杨青青心疼他们,早上给一人煮了个鸡蛋。
今天,在家的小分队任务就是腌酸菜。
不像咸菜那么包罗万象,酸菜就单纯是大白菜腌的。程家的大白菜种在地里了,有很多,于是他们就拉着板车到地里去挖。
白菜在地里留不住了,柳长英就说都挖出来,一部分用来腌酸菜,剩下的带点根挖,到时候垒在房檐下头,能吃一冬天。
杨青青是真怕柳长英生在地里,所以说什么也不让他挖,就自己挖,让他和两个妹妹帮着往车上装就行。
两个小侄子虽小,但也能两个人抬一棵大白菜,摇摇晃晃往车上搬,看着很可爱。
就这样挖了一上午的大白菜才挖完。
中午送完饭,下午腌酸菜。
大白菜得过热水稍微滚一下,就整棵的扔水里过,过完之后,也是一层菜一层盐地码在大水缸里,最上面压上一块老石头。
第三天,开始割稻子了,杨青青他们在家腌鸡鸭鹅蛋。
柳长英笑道,往年这些活他总得要干个十来天的,没想到有了杨青青,他们这两三天就干完了。
往年家里都舍不得吃蛋,都得卖了换粮食,不然吃不饱饭,今年可好了,家里攒了不少蛋,都不用卖了。
杨青青的大鹅苗也长成了,开始抱窝下蛋了,大鹅蛋也攒了一筐子。
鹅不像鸡鸭下蛋那么规律,所以,这两个鹅能下这么多,杨青青还是很高兴的,不枉他常常挖蚯蚓虫子给它们吃。
所以,杨青青和柳长英决定腌一大罐子咸鸭蛋咸鹅蛋,再腌一罐子松花蛋。
鹅蛋直接吃有点腥气,腌了就不会有,而且不像咸鸭蛋那么齁咸的,鲜香可口,又大个的,很让人满足,所以杨青青全给腌了。
腌的时候被两头大鹅看见了,也不知她们是不是知道腌的是她们的蛋,咵咵冲他叫唤了半天。
杨青青怕她们记仇,连忙给弄了点吃的讨好一下。
腌松花蛋需要稻谷壳,所以他俩等了几天,等割下来的稻子晒干了,拿去脱了壳,就用剩下的壳弄松花蛋。
松花蛋需要上山挖一坨石灰,柳长英知道哪有,带杨青青去挖了一块。
把石灰和盐、调料水混合。石灰很神奇,一小块放进调料水里,过一会自己咕嘟咕嘟冒泡了,发成一大盆。
等石灰发起来,就搅匀成一盆糊状,给洗干净的鸡蛋鸭蛋都厚厚糊上一层,然后再裹满一层稻谷壳,放在坛子里封存一个月,就能变成黑黑的松花蛋。
再往后几天,家里的干菜也都晒好了,冬天吃的大白菜和土豆红薯也全部挖好存好了,全面做好了过冬的准备,地里终于也到了扒苞米的环节。
扒苞米,全家都能齐上阵,连俩小侄子都能扒结得低的苞米,两只手抱着用力往下掰,所以这回一家人整整十一口就全扑进地里了,蝗虫过境一般,风风火火地几天就把苞米全薅完了。
不愧是人多力量大啊,杨青青看着院子里满满一地金黄的苞米,感慨万千。
程家像所有人家一样,有个苞米仓子,等苞米干一干,就可以堆进去,等要吃的时候,再拿出来,磨成需要的颗粒度。
苞米是农家主要的口粮,能做的食物非常之多,包罗万象。
苞米脱皮打成大粗粒,就是大碴子,蒸熟就是苞米饭,煮熟就是大碴粥;再打得细些,就是苞米糁,可以熬粥;磨成面,就是苞米面,可以蒸窝窝头、包包子饺子、贴苞米面饼子、晒黄面条、蒸发糕,还能煮苞米面糊糊、发酵成酸汤子面……
甚至打饥荒的时候,苞米芯子都能磨碎了做面条吃,苞米杆子上发甜的部分也得被人像吃甘蔗一样嗦一遍。
总是就是,苞米苞米苞米苞米……杨青青感觉自己穿过来这大半年,整个人都吃得像个苞米棒子,再这么下去吃得脸都要跟苞米一个色了,黄不溜秋的。
所以,虽然收获了新鲜的苞米,但杨青青一丁点想尝尝鲜的想法都没有,甚至想,能不能来个外星人,立刻激光扫射消灭掉地球上所有的苞米,或者让哥伦布别发现新大陆也行,不要让这种邪恶的植物入侵全球,求求了。
不过,要不是苞米这么高产的植物,他家人或许真的早就饿死了……这么想想,还是苞米好人坏。
但,苞米再好,也好不过白米白面呀,程景生说到做到,秋收完成后歇了两天,就把白米白面磨出来了,先存了一大半给自家人吃。
在杨青青的撺掇下,他跟程润生说了,今年交公粮的时候,可以交一部分万恶的苞米,多留点白米白面,换着口味吃。
程润生思考了思考,说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是家里吃到明年断粮了,他得负责。
程景生就说包负责的。
这段时间,程润生想了不少事,柳长英也劝了他不少,他也渐渐明白了,他二弟不是小孩子了,他想怎么过日子,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要是日后两家不想彻底泾渭分明形同陌路,那有些事就不能还是程润生一个人说了算。
程润生也不是挑大梁上瘾的人,他仔细想想也觉得,有些担子分给二弟挑一挑,自己也能轻省点,所以,近来有什么事是程景生的主意,他都不太反对了。
于是,全家上下自然喜出望外,在程景生的张罗下敞开了吃了几天的白米白面。
杨青青感动得想哭,他都不知道自己上一次捧着一碗香喷喷的纯白大米饭是什么时候了。
也不知是这新下来的原生态有机大米就是特别香,还是他太久没吃了想的,反正饭蒸好了,他都不舍得就菜串了味儿,就纯纯为了欣赏稻米香而干吃了一大碗饭。
白面蒸的大白馒头、擀的手擀面条,也是香得人直犯迷糊,馒头也得白着吃一个,再就菜吃一个才能过瘾。
一家人今年终于算是好好享受了一下丰收的喜悦。
柳长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最怕自己在粮食还没收完的时候就要生,那样太让人手忙脚乱了。
不过,正因为秋收完一下子放松下来,过了没几天,他就真的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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