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生握住了杨青青的手。
他先问:“青青,以前的事情,我很少问你,但是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你在冯府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是不是给你了很多委屈受?”
杨青青摇了摇头。
程景生便又问:“那你告诉我,你在里面是不是结了什么仇,那个歹徒所说的契书又是什么东西?”
虽然那天杨青青说那歹徒是闯进村里来的强盗,但程景生知道,那个人一开始分明就是直接冲着杨青青来的,口中索要的契书,也不像什么一般的财物,而是某样特定的东西。
杨青青从小就长在杨柳村,要说他能结什么要命的仇怨,那就只能是在冯府了,那个歹徒,也一定是冯府派来对杀手。
杨青青自己实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契书,他现在都有些不敢管那是什么东西了,于是咬了咬牙,说:“没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程景生这下是真的急了:“青青,难道你连我也信不过?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帮你担着的吗?你得跟我说,说了咱们才能商量怎么办。”
杨青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只是他知道的也有限,于是只能先把他所知道的和盘托出:“我…其实你救了我命的那次,我不是自己掉下悬崖的,是那天那个大胡子的人推了我。因为我在冯府听说了那种叫荼萝的药,我不想让他们去害人,那张契书…应该是跟那个有关,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拿到的。”
他的描述很有些支离破碎,不过程景生还是基本听懂了。
程景生觉得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原来冯家竟然已经两次派人来试图害死杨青青了。
他神情凝重,思虑起来,沉稳道:“青青,这件事情,我们必须管。”
杨青青惊讶。
程景生说:“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如果我们不管这件事,也未必就能保护自己,冯府既然敢派人灭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杨青青已经很害怕,他实在不愿意面对程景生可能再受到的伤害。
不过,程景生道:“青青,你不用怕,他们已经派了两次杀手,竟然都没有得手,还死在了这里,想必也会觉得你是个难对付的,一时半会不会再敢轻举妄动了。”
他又问:“你的那个契书在哪里?如果他们这么想要它,说明这个东西对他们很不利,冯府的人虽然看似凶恶,但其实他们很害怕,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个契书对付他们。”
杨青青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实在是被吓糊涂了。
虽说遭到了一次心惊肉跳的刺杀,但他们也不是毫无收获。
只是原身大概并不想让他知道契书在哪里,所以杨青青自己也从来不知道。现在想来,这个契书应该就是冯记用荼萝害人的实据了。
他想了想,只得说:“我也忘了……不过应该能找得到,我从冯家带回来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在家里,还有一些在我娘那。”
程景生面露疑惑,不知道他夫郎为啥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在哪里,不过想了想杨青青平日里那个丢三落四大大咧咧的样子,又觉得是他夫郎能干出来的事。
于是他说:“那咱们一起找。”
杨青青道:“你先养好伤,不着急。”
程景生又握住了他的手,笑了:“你别怕,也别担心我,我不会受欺负的,更不会让你受欺负。你不想让冯记害人,不想让更多的人受苦,这能有什么错?青青,你记住,你一直是我眼里,最勇敢的人。”
杨青青感到心中的自责终于开始消融了。
他流泪道:“你不怨我?不怕我连累你吗?”
程景生很坚定:“我只想做跟你一样的事情。如果我是你,我的选择也会是一样的。”
杨青青埋头在他坚实的臂弯里,大哭了起来。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青青一边照顾程景生的伤,一边去姜腊梅那把自己以前所有从冯府带回来的东西都拿了回来,准备仔仔细细搜寻一番。
师父和师娘被安置在了诊室那边,那边也有火炕,程景生预料到了家里会有孩子,所以建房子时就在两边屋子都搭了炕。
师父和师娘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继承了白永瑞的医术,在城里跟一个药材商人成了亲,平日里常常去大户人家给人家的内眷看诊。二女儿嫁到了外地,所以夫妻俩现在在北固村没什么牵挂,倒是很逍遥的,过上了退休老干部的生活。
白永瑞精神和身子骨都好得吓人,跟杨青青说,听说杨柳村附近的山上有极好的雪景,所以要跟师娘一起登山赏雪。
杨青青都吓死了,山上的积雪很深,坑里的雪厚得难测,要是失足跌进去,人就葬身雪窟了。
倒是程景生很习惯师父和师娘的这种极限操作,让杨青青不用太担心。
所以,二老便那么乐呵呵地去观光了,回来的时候,还给杨青青带了一捧冰冻的沙棘和野柿子。
白永瑞还兴冲冲地说,这里的风光很美,要在山上建一座房子,跟师娘在上面养老,过神仙的日子。
杨青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的。
这几日还算是年节,虽然因为歹徒搅扰,村里人也惊疑不定,但过了几天,程家还是迎来了不少串门的亲戚,大家到老宅唠完家常,都会顺道上坡来杨青青家看望一下程景生。
杨青青一边招待客人,一边在夜里细细搜寻原身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但奇怪的是,一直都一无所获。
原身从冯府带回家的东西,不论是衣裳布匹,还是器皿首饰,对乡下人来说都是值钱的好东西,所以,姜腊梅一直都收藏得很宝贵,从来不轻易拿出来使用,更不会丢掉一件。
程景生便劝杨青青不必着急,既然东西都在,就一定找得到,说不定先放几天,休息一下再找,一下就找见了。
杨青青也就定了定心。
因为看见程景生那天吃甜鸡蛋糕吃得很香,杨青青忽然觉得他夫君肯定原本就很爱吃甜食,只不过为了塑造在他面前的硬汉人设而一直没有表露出来。
于是,等程景生不再发烧了之后,他就又给他做了一次冰激凌。
冰激凌香甜,杨青青做好了,就招待来探望的亲戚家小孩也吃一点。
时间长了,整个杨柳村的小孩就都知道了,小青叔叔家里,有特别好吃的东西。
杨青青想,冬季难有什么收入,不如卖点冰激凌赚钱。
他说干就干,一下子就弄好了几大坛子,原味的两文钱一碗,加果酱或是坚果碎都是一文钱。
很快,家门口就每天都会有人上门打冰激凌吃,多半都是小孩子拉扯着大人,不过,大人中也有贪新鲜要买一碗尝尝的。
富贵是个能辨忠奸的好狗,他一开始对院子里来人很紧张,不过他是认得村里人的,只要不是外面的生人,他都不怎么激动。
那天碰到歹徒的时候,它也不害怕,还冲上去扯碎了那大胡子的衣角,最大限度显出自己的凶狠来,虽然因为体型还小,最终被那大胡子一脚踹飞了,但杨青青每次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感动。
所以,他每次一想到富贵的英勇和义气,就会给他吃肉。
晚上,房间里很是静谧。
师父那个屋里已经传出鼾声,杨青青给程景生端了晚上的药。
惦记着吃了药嘴苦,杨青青问:“景生,你要不要吃糖?”
程景生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喝药还得吃糖。”
虽然如此,但杨青青总觉得,生病的程景生跟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同,于是他问:“那你要不要吃水果,有柿子和沙棘,还有冻梨。”
“梨吧,不会太甜。”程景生微笑。
杨青青说:“那我吃一个冻柿子,咱俩还可以换着吃。”
程景生便点了点头,让他去拿了。
程景生只是伤在胸口,并不妨碍走动,所以杨青青照顾得并不费力,但是他总怕他做各种动作牵连到伤口会疼,所以很少让他干什么,就算吃饭,都想给他送到嘴边。
还是程景生自己觉得总让杨青青喂太不好意思了,所以自己吃。
杨青青披上程景生的大皮袄子,他前些日子陪在程景生床边没什么事做,所以就请教了柳长英,学会了补衣裳,将被刀划破的地方给补好了。
好不容易他给程景生做了一件衣裳,可真是可惜,好在皮衣外面都是毛茸茸的,缝好之后看不太出来破过,这让杨青青很是得意。
外面很冷,他把屋门开了个缝,一手伸出去从屋外的窗台上摸了两样水果,很快就回来了。
把冻梨和冻柿子放在白瓷碗里,倒一些温水,放在炕上让慢慢化开。等冻梨内部已经柔软之后,就可以用刀削开一个小口,然后用小勺挖着吃。
其实吸着吃更好吃,不过这样更方便分享。
柿子是脆的那种,冰冻了更加爽口,可以削掉发涩的外皮,然后切成几瓣,分着吃,很像棒冰的口感。
程景生把药喝完了,杨青青就给他吃一口。
梨子清甜化水,柿子浓郁脆口,很快就中和了口中的苦味。
“甜吧?”杨青青笑眯眯问。
程景生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低头吻住了他的唇瓣。
口中还残存着果汁的清香,一吻后更觉温馨甜蜜。自从杨青青有身孕后,他好像更喜欢程景生吻他,总是会留恋很久,追过去让他一次次地吻自己。
两人不知不觉就缠绵了很久。
分开后,程景生笑了,说:“我忽然想到,那时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来看诊,我还给了你糖吃。”
“是啊,”杨青青笑道,“你还说我把你当小孩哄呢,你不也是把我当小孩。”
程景生笑着把他身上的皮袍子又裹紧了一些,拥着他,两人一道静静地靠在炕头。
杨青青用手不知不觉摸索着皮袍子里面缝起来的破口,忽然,不知怎么灵光一现,他道:“我好像知道了。”
程景生问:“知道什么了?”
杨青青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好像知道那个契书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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