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怀雪眼皮狠狠一跳，看看前面，又呆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探查了一路，这颗木铃铛也不见半点动静，他都险些以为顾飞星已经不在秘境内，甚至忍不住往不好的地方想……
谁知在这儿倒是终于有了反应，难道徒弟就在前面？
“看什么呢？”
离砚忽然紧张兮兮地凑过来，蔺怀雪最怕他这一张嘴，连忙将东西蜷握了起来，摇摇头道，
“没有什么。”
“那就好，我现在瞧见你低头看什么就害怕。”离砚吐了一口气。
方才蔺怀雪一直低头看着怀里一盏很漂亮的琉璃灯，他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凑过去，刚好瞧见小美人用青鸟灯问出了一个大凶之兆。
离砚：“……”
一时间众人脸色皆十分难看，谢云寒顿了一下，青鸟传信灯从无戏言，他迅速传音客栈中剩下的弟子，命他们立刻离开。
眼前一径荒疏的小路，随着众人急匆匆向前，渐渐地露出土路尽头那几间破旧的屋舍，稀疏的瓦片和茅草连房顶都难以遮盖，杂草高得几乎要从屋后窜起一人高。
偏偏房前屋后凌乱摆着几个水桶，板凳，一丛篱笆也已是破旧朽烂。
显见得这处破败之地也曾有人生活过。
沉沉的冷风在夜色里一边扑打着每一个人，一边不停地搜刮着连一片叶子也无，只剩几根枯枝，落无可落的古树，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
“……裴掌门，裴掌门？”
“那边找了吗？”
“不在。”
“这儿也没有，你们瞧见裴掌门了吗？”
“未曾，走，去那边再看看。”
众人忍着寒风肆虐推门入户连连找了一圈，掐了诀去寻也连一个影子也不见，不由得心中发怵，却也少不得硬着头皮继续喊叫起来。
蔺怀雪跟着找得发懵，瞧见一口水井，也踩在水井边上朝下看，连井边小小的泥点溅在他干净的衣摆上，也没有察觉。
水面并没有倒映出他歪着的脑袋，思妄鬼城的夜色里没有月亮，因而井水里漆黑一片，甚至看不清深浅。
反倒是他手中的木铃铛，这会儿一直在颤。
一个裴灵均，一个顾飞星，没一个让他省心。
正踌躇间，竟不知何人在他身后朦胧唤了一声。
蔺怀雪迷迷糊糊垂着头，小美人原本就冻得瑟瑟发抖，正觉得额头发烫浑身发冷，不知为何突然被这熟悉的声音唤得一个恍惚，福至心灵般回了头。
消失好半日的裴灵均依旧穿着一袭天衍宗玄朱色的云鹤大氅，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身后打量着他。
两人之间隔了几丛荒疏的杂草，简直像是沦在一场镜花水月的结界之中，直到裴灵均神色极为古怪地看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
“啊，原来师弟你在这儿！”
蔺怀雪懵懵懂懂地反应了一瞬，因为不舒服而耷拉下来的眉眼欣喜得上扬，冲淡了他因为太冷苍白的脸色。
“师弟！”小美人开心地哒哒哒跑过去，仰头看着裴灵均，一双乌黑漂亮的眸子亮晶晶地在他身上乱转，一口气道，
“师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青鸟传信灯里冒出来的话也将他吓了一跳，小仙尊仔仔细细瞧了一圈，见裴灵均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方才松了一口气，轻轻道，
“你干什么去啦，还是遇到什么了，怎么会这么久不回来，我们好多人找了你好久，我都要以为……”
夜风徐徐而来，裴灵均低头看他好一会儿，忽而微微一笑，那双素来沉静自持的凤眸此时竟生出些许温柔之意。
他解下大氅披在蔺怀雪身上，又伸手轻轻摸了摸他冻得发烫的额头。
漆黑一片的井水中不知何时也落了一泓月亮，明月随水，留连不住，清盈盈荡漾着。
裴灵均垂下眼睑，一边慢条斯理地帮他系着大氅，一边道，
“以为什么？”
见蔺怀雪咬唇不语，便伸手捏了捏小美人的腮帮子，像极了寻常师兄弟之间的打闹，
他漫不经心道，
“师兄问得这样急切，可见心里也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他比蔺怀雪高好些，低头时像一只高大优雅的猛禽笼住一只软绵绵无助可欺的小奶猫。
偏偏裴灵均生来俊美，素日又斯文有礼，因而他举止里总是含着一两分亲昵，令人看不出什么恶意。
可惜蔺怀雪丝毫没有察觉，小仙尊“嗯”了一声，连忙点了点头，
“对啊，我真的好担心你……”
他思索了一下，紧张巴巴地看着裴灵均，很乖很认真地道，
“你没事可真的太好了呀，因为本来是要我去的，我太胆小懦弱，师弟你才要替我的……若你出事，我真的会很后悔很自责很难过的……”
裴灵均回头望了望小美人来时的路。
这条路已经不比白日里的寻常荒凉，在沉沉的夜色中，即使是一片树叶被吹落打在肩颈上，也能让人心中一惊。
更何况这里还是思妄鬼城。
他温和地托起蔺怀雪低垂的脑袋，“师兄才不懦弱，明明很勇敢的。”
但下一刻，他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下去，显得很有些失望，
“原来师兄担心我，仅仅是因为是我替了你，对吗？”
裴灵均叹息，“不论是谁来替你，你都会关心他，对不对？”
“师兄？”
蔺怀雪被他低语般的诘问说得愣神片刻，张了张嘴，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传来一声极为清越的冷笑。
蔺怀雪一脸诧异地抬起头，竟看着一个冷冷地站在他面前，一身黑衣，迎风猎猎作响的俊朗少年。
裴灵均脸色一瞬间已经冷了许多，“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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