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皮带束缚着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这两只手紧紧束缚在身体两侧，冰冷的手术台上，这双手的主人被坚冷的器械牢牢固定着，修长的手指无力地垂在身侧，黑色的枷锁固定着他的头颅，抬高他的下颌，将他无可遁形地暴露在无影灯下，刺目的白光照射下，青年眼底乌青，无神的双眼半睁着，眼里布满血丝，发散的瞳孔里面灰暗一片。
手术室外，秦霜隔着单面透光的玻璃，望着手术台上被束缚的青年，想起青年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哥，你在杀死我……”
我怎么可能是在杀他！秦霜告诉自己——我这么做是为他好，我是在救他，如果不这样的话……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霜默默捏紧了拳头。
“了不起的意志力。”一个身穿黑色禛服的金发男人不知何时走到秦霜身边，看着手术室里的青年，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打进他身体里的Veritaserum足够造成五个正常成年人不可逆的脑损伤了，而他竟然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这还是已经进行了二十七天禁眠之后的结果——难以想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存在，简直和怪物一样。”说着，男人微笑着看向秦霜，“你说是吧，秦局长。”
秦霜绷着脸没有搭话，男人像是看出了秦霜的紧张，“不用担心，只是一场小手术，安全系数很高，风险比割双眼皮大不了多少。”说着，男人话锋一转，故作疑惑道，“不过话说回来，建议给他做这个手术的不是秦局长你么，怎么现在反倒这么担心呢？难不成——秦局长后悔了？”
听到这里，秦霜反射性地攥了一下拳头，又像是强行平复了似得慢慢放松，他并未理会男人的挑衅，只是望着手术室里的青年默不作声。
男人注意到了秦霜情绪的变化，脸上的笑容微微扩大，他似乎对激怒秦霜乐此不疲，继续道，“放松点，秦局长，手术花不了多长时间，不到一顿下午茶的功夫，他们就会将他变得和以前一样乖巧听话，不，是比以前更加听话。而你，秦局长，你也会重新得到一个乖巧可爱的弟弟，哦，或许你已经不再满足于当他‘哥哥’了，那么无论你想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听话的哦~”说着，男人暧昧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像是被人揭露了内心深处最见不得人的隐秘，秦霜终于爆发了，突然一拳朝男人脸上砸去，却在半路被人拦下——拦下他的是一个戴着半面银色面具的黑发青年，看到青年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秦霜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就被青年推开了安全距离，青年顺势挡在男人身前，戒备地看着秦霜。
看到秦霜如此愤怒，男人似乎也达到了他的目的，满意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然后对秦霜笑道，“不要这么紧张嘛，秦局长，不管你是想继续你的过家家，继续当他所谓的哥哥也好，还是想让他做点别的什么，我们都是不会过多干涉的——只要、他乖乖听话。”
说罢，男人便带着那个银色面具的青年朝门外走去，在与秦霜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压低声音说，“不过秦局长，你可要看好你‘弟弟’，别怪我没提醒你，皇帝陛下也在派人找他，长老院能帮你瞒住一时，瞒不住一世，要是被皇帝陛下的人找到了……”
秦霜的脸色阴沉下来，“……我知道。”
手术室里，一根长约二十公分左右的粗长探针从青年右眼眼眶上方缓慢刺入，像是为了抵抗探针的入侵，青年的眼球在眼眶里不安地转动起来，一个浑身被淡蓝色无菌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医生拿着记录本，对青年发出第一个简单的指令，“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努力抵抗药物的作用，那个医生对同伴示意道，“再给他打一针Veritaserum。”
同伴迟疑道，“可是已经注射十七针了，再注射恐怕……”
“注射。”医生命令。
透明的液体顺着管子流入青年的身体，青年眼里最后一丝光亮逐渐涣散，医生继续刚才的指令，“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睁着涣散的黑色眼睛，良久的沉默，就在医生以为再次失败，正要下令再追加一针时，青年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用微弱的声音答道，“……隋……钰……”
听到青年的回答，医生在记录本上写了些什么，随后对仪器的操作人员点头示意，操作人员点点头，操纵探针向青年颅内深入，一点一点破坏青年的颅内组织。
青年鼻孔里流出一丝鼻血，被护士用棉签拭去，医生继续发出命令，“请从10数到1。”
“……10……9……8……7……”
“请背诵神圣的十四行诗。”
“……我不曾敢于窥望天国……在祈祷和谄谀的演说之中追求上帝……我因真诚畏惧祂的权杖而颤栗……因恐惧而颤抖之时……才是我最好之日……”
“请继续。”
“……请……把我重新塑造……我现在已毁损……我的心…因堕落……变成了粪土……因自戕…而变得猩红……请从这…猩红的泥土中……将我…重新……塑造…… ”①
探针继续一点点深入，只要青年还能继续正确地回答出问题，他们就会持续不断地破坏掉青年的颅内组织，直到青年再也回答不出任何一个简单的问题。
“请背诵前10位的圆周率。”
“……三…点……壹……”
“你叫什么名字。”
“……”
“请从1数到10。”
“……”
这是一个残忍的、灵魂逐渐死去的过程。
“哥，你在杀死我……”
看着手术台上那个对外界刺激逐渐失去反应的青年，秦霜突然就明白了青年那句话的意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无能为力。
①改编自《约翰?但恩诗集》，约翰?但恩（John Donne，1572-1631）十七世纪英国“玄学诗派”的鼻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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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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