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钰用拇指和食指夹着那个精致玻璃瓶，看向叶重雪，“你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吗？”
“啊？”叶重雪一愣，没想到隋钰竟然会问自己。
“……望佛陀？”他有些不确定地回答，搞不清隋钰到底问的是什么。
“蠢东西。”隋钰隔空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这个叫做望佛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或者说，它是什么东西做的。”
“啊……”叶重雪揉着发痛的脑门，莫名其妙地说，“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
隋钰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将手里的玻璃瓶对着叶重雪，用沉窒冷酷的黑色眼睛隔着玻璃瓶看着叶重雪的脸。
用最平淡的语气，讲述一个恐怖的事实。
“这里面装着的，是经过提纯又稀释后的噬灭魔体的血肉。”
“……”
叶重雪瞬间睁大了眼，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后就急促起来——所以！所以喝了望佛陀会瞬间提升修士的修为，所以那些人才会想方设法地抓他，不惜血洗整个叶家也要得到他，所以他被抓走之后，在那间暗无天日的暗室里才会被没日没夜地放血！
“所以这里面装着的，是我的血……”叶重雪难以置信地看着瓶底那一点流转着的淡红色液体。
心里有点震惊，又有点恶心。
“只是噬灭魔体，但不一定是你的。”隋钰说，“更多的是一些别的东西，很难说具体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都来自于噬灭魔体。”
叶重雪听得云里雾里，别的东西……噬灭魔体……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可能。”那个作为首领的男人突然开口，“望佛陀在这位小兄弟被发现之前就已经开始流行了，不可能和这位小兄弟有关系。而且就算望佛陀真的是用这小兄弟的血做的，以现在望佛陀的销量和流行程度，把他全身的血肉都榨干也无法支撑现在望佛陀的需求量，更何况他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难道还有别的噬灭魔体？”叶重雪惊讶地说。
“那也不可能。”男人说，“噬灭魔体百年难得一遇，就算偶然出现也会被魔族人奉为圣子，作为未来的魔尊得到严密的保护。自从五十年前仙魔大战后，上一任噬灭魔体的魔尊魍楼被玄青真人斩杀，魔族式微之后，就再也没听说过有新的噬灭魔体诞生了。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噬灭魔体，更何况把他们做成销量这么大的望佛陀。”
叶重雪发现了华点，“你的意思是说噬灭魔体都是魔族血脉？”
男人点头，“没错。”
“……可我的父母都是人族修士，叶家也是名门正派。”叶重雪纠结着开口，“……我也不是魔族。”
说话间，叶重雪偷偷看向隋钰，害怕隋钰听到自己有可能会是魔族，会露出嫌恶的表情，然后把他无情地抛弃了。
“有意思。”隋钰丝毫没有注意到叶重雪敏感的心思，只是看着手里的玻璃瓶沉吟道，“这个瓶子里装着的，确实是噬灭魔体的血肉没错。”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叶重雪，补充了一句，“但不是你的。”
“这些液体来源于别的噬灭魔体。”隋钰继续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噬灭魔体，还能支撑这么庞大的销售网络……还有你的父母，身为人类修士，却生出了属于魔族的噬灭魔体。”
叶重雪神情纠结，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噬灭魔体，他的父母明明都是人族修士，可他偏偏就是万恶的、属于魔族的噬灭魔体。
“还有，”隋钰看向叶重雪，“你难道就不奇怪，既然他们需要噬灭魔体的血肉，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你，而是在祭坛上不停地折磨你放你的血，对于他们来说，直接杀了你榨干你的血肉才是最快捷的方法。”
“啊？”叶重雪傻了似的看着隋钰，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更惊讶他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那样他不就死了吗！
隋钰看出叶重雪没听懂，耐心地解释道，“不管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敢布局这么大的销售网络，肯定是有来源稳定的噬灭魔体供给链，对他们来说，噬灭魔体就是流水线上的原材料，杀掉一个噬灭魔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应该说，抓到噬灭魔体后直接杀了投入生产才是正常的选择，把你关起来在祭坛上折磨放血才不正常，那不像是想要你的命，更像是一种不知目的的祭祀。”
“会不会是为了细水长流？”叶重雪猜测，只可能是为了把他当成一个长期血奴，长年累月地从他身上抽血供应望佛陀的销售。
这也是一个没有成长起来的噬灭魔体最有可能遭遇的状况了，毕竟直接杀了他无异于杀鸡取卵，一顿饱和顿顿饱大多数人还是分得清的。
“细水长流？”隋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嘲笑地看着他，“以现在望佛陀的销量，只对你一个人细水长流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大原材料需求。而且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才被抓几天，差不多都快被折磨死了，他们那种做法可不像要细水长流的样子。”
不像要细水长流，也不像是要直接要自己的命，叶重雪脑子里乱糟糟的，“那是为什么。”想不通为什么，这晚上接受的信息太多太繁杂，他有些处理不过来了。
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总是以为自己之前能在那些人手上活下来是因为自己的坚强加上运气好遇到了隋钰，从没想过那些人还有把他一刀解决的可能性。
现在想来，既然那些人视噬灭魔体为猪羊，那么当时一刀噶了他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真的那样，那就算他再坚强，再幸运也没用了。
而且他竟然可能会是魔族，难怪以前在叶家的时候他就不受人待见，那些人连带着不待见他的母亲，就连他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他和他母亲没有好脸色。他们都怀疑他是他母亲在外面和别人生的私生子，甚至一度想把他母亲抓去沉塘，想把他这个野种乱石打死。
直到族长给他和父亲做了血脉鉴定，确认他确实是他父亲的孩子，确定他确实是叶家的血脉，只是不知为何成了噬灭魔体最后才作罢。
但旁人的白眼并没有就此停止，噬灭魔体就是他的原罪，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抱着他默默垂泪的样子，那时他还不明白，母亲一生的悲剧，也许都是从生下他的那一刻开始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叶家对他再不好，也没有因此抛弃他，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庇护了他，因为有叶家的存在，他才没有早早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修士抓去养成血奴。
再说，叶家最后也因为他的缘故，被人整个灭了门，总是他亏欠得更多一些。
至于那些人为什么抓了他，却有没有立刻杀死他，反而进行什么不知名的祭祀……
叶重雪怎么也想不明白。
“也许，你是特别的。”隋钰说，“他们对你的兴趣明显不止在为望佛陀提供原材料上，至于具体有什么目的，只能等幕后的人现身，亲口告诉我们了。”
“嗯……”叶重雪心事重重地答了一声。
看出叶重雪的心事重重，大有不想明白不肯罢休的架势，隋钰怕这蠢孩子钻了什么牛角尖，大发慈悲地安慰道，“不管怎么说，幕后的人都在下一盘大棋，只要你还是噬灭魔体，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你不用着急，这些问题总有一天会有答案。”
然而这句安慰不仅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甚至还起了反作用，叶重雪听后更愁了，他纠结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问，“……那师尊……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隋钰理所当然地说，“我也很想看看，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隋钰露出一个堪称兴奋的笑容，显然，这个幕后黑手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当成了幕后黑手对他的挑衅，很想和这个幕后黑手“深入交流”一下。
既然敢来挑衅，就要承受他之后的报复。
不知想到了什么，隋钰嘴角的笑渐渐由兴奋转为残忍——或许既有兴奋又有残忍。
叶重雪目光忧虑，欲言又止地看着隋钰，其实他真正担心的是，他现在麻烦缠身，隋钰会不会哪天嫌他麻烦直接把他给扔了。
而且……
就算隋钰没有把他扔了，他也很怕自己会给隋钰带来麻烦，他怕隋钰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受伤，会出现什么无可挽回的意外。
虽然隋钰看上去很强，强大得似乎没有什么能撼动他，但他毕竟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流血，就会受伤、就会……死去。
叶重雪心里紧了紧，他毕竟是噬灭魔体，麻烦会源源不断地找上来，不说带着一个噬灭魔体会受到天下人的指责，就是那个尚未现身的幕后黑手也感觉也很厉害，要是隋钰真的因为自己的原因出了什么意外，那他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
他怕隋钰会抛弃他，又怕隋钰不抛弃他，怕他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受到伤害。
……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尽快变强，强到能保护自己，能保护隋钰，强到可以直接把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自己和隋钰。
他想到了那本《混沌明王决》。
那本由初代魔尊濯君创造的最适合噬灭魔体修炼的功法。
传说只要度过弱小的幼年时期，成功成长起来，每个噬灭魔体都是很强的，都会成长为别人望尘莫及的存在。每一任魔尊都噬灭魔体，每一任魔尊都很强大，统领着整个魔族，在整个修真界搅动风云。
他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能尽快成长到那个程度，只有足够强大，才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他和隋钰。
“想什么这么出神。”隋钰突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啊……”叶重雪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连忙回神，捂着额头连连摇摇头，“没、没什么，师尊。”
隋钰歪着头，用剔透的黑色眼睛看着他，看出他在想心事，但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不告诉大人很正常。
而且他也对蠢孩子的心理活动兴趣不大，看了叶重雪一眼就转过头，冷厉的眼睛扫视了一圈被禁锢在阵法里的黑衣人，对此次审讯做了个总结陈词，“这件事就先这样吧，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问题是这几个人……”隋钰沉吟着，他和这些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领头的男人刚才审讯也很配合，他又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嗜杀之人，但放了他们显然也不合适……
“让我动手吧。”叶重雪突然开口，他眼神坚定地看向隋钰，“不能放他们走。”这些人也都是威胁到他和隋钰的存在，必须彻底铲除不可，绝不能放他们回那什么狗屁无极门。
隋钰惊讶地看了一眼心狠手辣的叶重雪，略作思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还是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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