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猫猫教官。”
许归嗓音不大，字正腔圆，只落入两人耳中。
猫猫…教官眸光微敛，收回脚站正，薄唇一动就是不近人情：“许同学，好了就归队。”
许归没借力，直接坐起来，眼睛看起开比之前圆润许多：“你知道我叫什么？”
“22号许归，立刻归队！”一道冷酷的童音突然劈过来，音量很大。
许归微眯眼睛，看向随声而来的骑士打扮的机器人，栅栏后的曲屏上闪动一个红色大感叹号，澎湃的气势向她袭来。
然后，它就被自己的气势绊倒了。
近两米长的金属直直摔在地上，草坪顺风生长的草都被砸出两道方向，甚至许归的刘海都被强势的气流吹开。
她睨眼俯视趴在自己脚边的栅栏脸，正好能看见曲屏右上角冒出一个加载的思想图标，诡异的童音从紧贴草坪的胸腔中响起：“第一模块02机器人跌倒了，请吴教官扶起02号机器人！”
吴教官？
许归眉心一动，抬头，正好吴教官也在看她。
吴教官不近人情也不近机情，帽檐下的亮眸毫无波澜，眉弓的阴影与黑眼圈融为一体，她指尖按在帽檐尖下压，遮住所有面容，转身走了。
许归仍坐在地上，盯着她的背影。耳边的杂音很吵，她眨眼，把齐刘海拨正，利落起身，归队铲泥去。
先前的几人都组好队，许归环视一圈，看到一人扛着铁锹和袋子的厉局宣。
两人互看一眼，走到一起。厉局宣把铁锹递过来。
……
早饭变成了午饭，许归饿得要啃泥。
食堂——
她埋在饭盘里，头都不抬。
厉局宣气喘吁吁终于坐到对面，许归已经吃完了一盘，听到动静，她闷在饭里的脑袋没动，眼睛上瞥，同她打了个招呼。
厉局宣齐耳的短发勉强扎成一个揪，拿起筷子用纸巾来回地擦，她也很饿，但还是先观察了一会面前的人。她不喜欢吃饭急的人，好在这个许归不嘴漏，不吧唧嘴，不乱吐骨头，动作看上去也不急，就是比常人快些，吃相还行，坐在对面并不影响她的食欲。这才坐定，抿下一口清汤。
“你跑得快，广播里宣布午休要自己在草地上搭帐篷，三人一组。”厉局宣道。
许归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对她笑笑：“我听到了，我等会快点回去。”
“为什么？”
“六百多个帐篷，我们要抢前面的位子，不然集合都来不及。”
“…有道理。”
许归问厉局宣要了张纸，把嘴擦干净，抓起座位旁的迷彩外套和腰带，对她挥挥手。
“等等…”
许归肩膀转过来，清泠泠一双眼睛，等她的下文。
厉局宣明显有些犹豫道：“…你建议带上孔凌吗？”
“当然可以，他人呢？”
“他回去洗澡了。”
许归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
小帐篷不大，许归比划一下就试着上手。
等厉局宣过来时，帐篷已经成型，就差几根钉子要加固，她拿着锤子跟在后面帮忙。
再等她带着孔凌进来时，许归正蹲在帐篷口，磕靴子里干裂的泥巴。
泥巴一块一块掉出来，裤脚小腿上也扒着许多干泥巴。看到二人的身影，她晃了晃手中的靴子。
孔凌冷哼没说话，他不蠢，当然能看出来许归在故意逗他。
许归歪头，把鞋子重新穿好，起身抖落身上的碎泥，然后拍拍手，很正式地拉开帐篷帷幕：“进去休息吧，我都铺好了，不用谢！”
待两人进去后，许归把置物处的帆布袋拿过来才跟着进去。
帐篷内的空间很小，厉局宣躺在中间，最里面的孔凌身下铺着一个毯子，竟然已经睡着了。
哎，睡眠质量真好！
厉局宣见她进来，道：“别把帘子拉上，里面很热。”
“行。”许归点头，随后问，“你们俩人之前认识？”
木偶娃娃和bjd娃娃摆在一块，许归不由得歪头打量一眼，心想要不要也封自己一个娃娃当当，不然有点格格不入。
“嗯，初中同学。”
“哦。”
许归的存在让狭小的空间更拥挤了，三人肩膀挨着肩膀，她尽量往一侧挪，手臂直接伸在帐篷外的草地上。
军训的第一天，好像就治好了她反季穿搭的装病…
她闭眼假寐，她在有旁人的环境下从来无法入睡。高中学校强制午休，她再困也只是窝在臂膀里闭着眼从头醒到尾。
……
口哨声响起，迷彩服们从各自的帐篷中涌出来。
深浅不一的绿在假绿的草地上翻涌，像草坪的呕吐物。
许归站定在队伍中，穿好外套，手中忙着卡死腰带，看着远处混乱的营地，千人规模的奔跑让整片场地都模糊起来，有些固定不牢的帐篷被撞得飞起来，这样看，一团大马赛克一路砸停。
哨声就十几秒，准时到位的学生自然寥寥。
哨声一停，所有机器人围在入口，禁止学生进入。
22号前面没人，许归站在最前面，一眼就同离机器人隔离线最近的孔凌对视，那一头秀丽柔软的卷毛都没来得及打理，同主人的表情一样刺出来，怒发冲冠了。
许归眯住左眼，不经意歪头挪开视线，嗳！她散光视障，看不见~
谁叫他能睡得着呢？
厉局宣站在她后面，也避开视线交汇的可能，忙着低头整理腰带。
她可是叫了他一声。
谁叫他没起来呢？
许归系完鞋带，觉得这样不好，重新望向“一机之隔”的卷毛，友善又带着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她们这群准时集合的优秀士兵被单独列出来，组成一个后勤队。
后勤队，这名字听着就令人愉悦，有一种在凉快的阴影中无所事事但能为队友舍生忘死的热血！
十几个人被人身马腿的机器人带走时，在几千道艳羡的幽幽目光中的确热血沸腾了。
遥遥看到礼堂的大门，女生和男生们互相对视，用眼神和压抑的喉音击掌。
美妙啊美妙！一日军旅情，一生后勤魂！
三三两两入座后，机器人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大屏在播放一些后勤知识——急救措施展示、器具使用教程、物资运输流程、阵地布置……
屏息观看一阵后，颇为无聊的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厉局宣话少，仍一本正经地看大屏，许归应付旁人的搭话。
播放的视频很长，许归不喜欢出汗，中途就把外套脱下来，礼堂的冷风把双臂吹得凉阴阴，很舒适。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一旁沉默的厉局宣冷不丁开口道。
“嗯。”许归点头。
“你有什么看法？”厉局宣坐直。
“无。”许归摇头。
……
视频结束，礼堂重归于寂静，所有人都看到黑屏上的一行白字——
“注：后勤保障部队允许携带手机。”
大家发出欢呼。
厉局宣的欧式大双眼皮很深邃，刚想开口，人身马腿的机器人突然出现。
众人噤声，默契排好队伍。
这个机器人的声线就比较深沉，听着要正常多了：“所有后勤人员，把仓库9.06日期物资运到阵营！”
仓库是在食堂后的一个大平层，9.06的物资占了一卡车，好在有许多推车，几趟下来也并不费力。
许归瞥了几眼上面的单子，AED等一些急救仪器居多，还有几箱葡萄糖注射液。
等大家顶着几千道余光运送完毕后，草地上又踢踏来四个蹄子：“今日任务完毕，稍作休息后进行军队训练！”
“啊！”可怜的搬运工！
好吧，搬运工还是有福利的，只剩下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不说，她们的训练场地在科技大楼后面，正是一片阴影！
比起上午的魔鬼誓师大会，下午的军训虽然也很累，但也不过是从正步开始的锻炼。而且大家发现机器人教官的程序没有写拒绝才艺表演的代码！
捡到这个漏子，诗朗诵都安排上去。
但程序还是有兜底，一日的表演时间不可超过45分钟。
机械臂上的教棍也不是开玩笑的。
就这一小时，孔凌这小子够义气，以身作则让众人看到后勤保障队的重要作用——他晕了过去。
还在阴影下正步的队员训练有素，立马抬着坦架过去，一半的腿长放不下，还晃在空中。但，总之，很快就把人平摊在阴影中，厉局宣掷地有声，是低血糖犯了，葡萄糖注射液立马出现在许归手里，葡萄糖在第一天就大有作为。
一针见效，而后，训练继续。
#
哨声响起，前一周没有晚训，许归解开腰带，夺路往食堂窜，晚饭后她也没耽搁，拎着洗漱用品去洗澡。
一身清爽出来，许归在宿舍里长呼一口气，头发还滴着水，她笼统用毛巾马虎卷起来，就急着打开电脑。
诶，换装游戏！
~
明日依旧要早起，定时的闹钟闹起，许归眨眼，乖乖阖上电脑，离座扑在床上。
她揉着小腿的肌肉，已经能感提前受到明日全身的酸痛。
她把腿伸直，腿肌的拉伸让她不由想起今早的场景，许归把脸埋在被子里，平日冰冷的脚底板隐约发烫。
绑在头上的毛巾都被揉在床上，她一摸发尾，差不多干了。
原来自己喜欢女的，性取向这种事…许归你是有病吗？你明知道这所学校有问题，整天不想正事，想…等等！这不会是学校对付自己的手段吧？！美人计虽然荒谬，但那张脸确实很有说服力…
我刚去摸校门，回来就遇到她，正卡在翻垃圾桶的时候，说的话也很有迷惑力…还拿走了我的破发卡……
况且，她还知道我叫什么…她知道别人的吗？
军训这么多伪人，就她一个…她是吗？她肯定不是。
玄猫…
吴教官…
许归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盘腿坐在床上，肚子里的空虚一并叫嚣。
下次晚上要多吃点了，许归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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