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烟赶到警局的时候,天色已黑。
里面,裴之声跟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那接受盘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原告。
许是等得有点久了,裴之声不太耐烦地起身问道,“可以抽根烟吗?”
“去吧,尽量在五分钟内回来。”说话的是一个寸头警官,看着岁数不大,却颇具威严,裴之声瞟了眼他身上的肩章,大概能联想到他脖子上为什么会有道深深的疤,只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留在一个小小的派出所。
裴之声还没走出大门,就看到匆匆而来的季如烟。
手指夹着的烟盒下意识收回了裤兜。
季如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语气凉凉,“裴总,您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裴之声挑眉,“那就麻烦季小姐帮我澄清一下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在我家楼下待一整夜?”季如烟边走边问。
“当然是心悦你,但又爱而不得。”裴之声不紧不慢地跟在她旁边。
季如烟顿住脚步,“你这样跟警察说的?”
“对。”裴之声说,“一字不差。”
两人拐进笔录室,正和寸头警官对上眼。
“钟牧哥?”季如烟眼里放光,像是见到了久违谋面的老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钟牧见到是她,也很诧异,原本冷沉严肃的表情一扫而空,“如烟?刚回来不到一星期,本来说等我安顿好了再来找你,想不到会提前遇见。”
裴之声的脸色更阴了,说的话却带着笑意,“既然你俩认识,那就好办了,钟警官是吧,问问你这位朋友,我到底是不是什么跟踪狂。”
季如烟只从保安那大概听说了一些情况。隔壁邻居在经过昨晚的事情后,提高了警惕,于是今天下班回家特地留意了一下季如烟家的电闸,发现又被恶意关了,他就去找保安调监控顺便报警。
因为是老小区,七楼的监控早就坏了却没有及时维修。只能找其他楼层和小区楼下、外面的监控,唯一发现的异样就是在小区外面呆了整夜的裴之声。
但是根据刚才的监控整理,裴之声一直都在车内,顶多出来抽了烟,并没有踏进小区一步。倒是另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疑似外卖员的人很可疑,警方正在追踪。
季如烟过来,主要是为裴之声担保,他们虽然涉及一点情感牵扯,但没有到骚扰的地步。
“钟牧哥,我们确实只是很普通的同事关系,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我家楼下,我想,应该就是他说的理由吧。”
裴之声淡淡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钟牧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看来是误会一场,不过按流程,我们这边还是要记录一下。”
“好的。”季如烟乖乖跟在钟牧后面。
“这位裴先生,你也需要来签一下字。”钟牧说。
“对了如烟,你过来看看这个人。”钟牧指着监控中暂停的画面问道,上面正是今天给季如烟送外卖的人,只是穿着不同的衣服,身形几乎一致。
“我知道他。”
季如烟把最近几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钟牧。
“那基本上可以锁定嫌疑人了。”钟牧若有所思,“你这几天尽量不要一个人。”
“好的。”
“嘴上倒是答应得快。”钟牧笑着看她,“但心里还是不打算找任何人帮忙吧?”
季如烟也笑,“我只是觉得钟牧哥不会让嫌疑人逍遥太久。”
“那倒是。”
“不好意思钟警官,请问我能走了吗?”裴之声表面上是在询问,但他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工位上的钟牧,倒有种领导视察的感觉。
“可以了。”
裴之声转身就走,看都没再看季如烟一眼。
季如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迟迟没有回头。
“如烟。”钟牧隐隐察觉到两人的关系不是同事那么简单,“那个人是你的?”
季如烟回神,“目前是同事关系。”
钟牧点点头。
“他刚才……做笔录是怎么说的?”季如烟问。
“和你说的一样,普通同事,在你家楼下待一晚是因为失恋了无处可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恰好是你小区。”钟牧说完,想起件事,“对了如烟,翊沉应该快回来了。”
·
这是李成国跟踪季如烟的第三天。
她的生活规律、居所、工作地点都被他摸了透。
他借钱买了望远镜,白天跟踪她到单位,但是单位的机密措施做得很好,即使凭望远镜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晚上,他可以跑到季如烟所在单元楼对面的楼顶,季如烟客厅的情况一览无余。
女人会穿着长长的保守的睡衣在客厅看电视,或者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可以肯定的是,她家没有男人,阳台也没有装防护栏,但七楼太高,李成国就算顺着空调外机也爬不上去,还很容易被发现。
但是这个老小区安保措施实在不好,夜间小区不开灯,保安只会巡逻一次,他已经找清楚规律了。
李成国没有注册外卖平台,他怕平台要求太多,对一个坐过牢的人来说,找份正经工作太难了。所以他私下去联系了一些饭店,以低廉的配送费和他们取得了私人合作。
出乎意外的是,季如烟不爱点外卖,他给季如烟小区送了很多次,都没送到她的单子。
昨晚,季如烟楼上的人点了外卖,李成国在电梯里听到住户讨论七楼监控迟迟没人修的事,他以为这是绝佳的机会。
李成国送完楼上的外卖,来到七楼,警惕了查看了眼电箱,居然连锁都没有,他伸手快速拨动开关,然后躲在了八楼和七楼中间的楼梯上。
楼梯是声控灯,只要他不出声就不会亮。李成国屏住呼吸,紧盯着电箱。右手握紧了伸缩铁棍,只要女人一现身,他就可以凭熟练的攻击技巧敲得她脑袋开花。只是可惜,这么好看的女人,他没法把她好好上一顿。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门锁响动的声音。
她出来了?
不。出来的是个男人。
楼梯口的灯亮了。
李成国压下帽檐,按捺住杀人的冲动,从那检查电箱的男人身后路过。
没事,他还有机会。
第二天,李成国在季如烟单位附近蹲守,果然让他蹲到了季如烟单位的外卖单子。他不确定是不是她,但只要能送这个单位的外卖,他就有希望。
只不过这一次,她好像认出了他。
李成国的朋友告诉他,警察已经开始找他了。
计划不得不提前。
他终于拿出藏了几十年的钱,去找以前一起混的朋友,让他们跟着自己再大干一笔。那些人也老了,年少作太多恶,惹下不少仇家,瞎眼的瞎眼,瘸腿的瘸腿,哪儿还有那么多热血要洒。
然而就在李成国给他们看了女人的偷拍照后,这些连piaochang都没钱去的老光棍全都在咽口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李成国这样劝他们。
今晚是雷暴雨夜,绝佳的作案时机。
李成国他们没有缜密的计划,他们做完这一笔,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
贱命一条,死就死了。
小区外面守了两个警察,一直在检查进小区的人员。
但是突然,他们听到街对面传来的呼救声。
一个孕妇被恶意推倒在地上。
警察跑了过去,保安也朝街对面张望。
李成国一行人就是趁这会儿混进了小区。
雨下大了,他们没有撑伞,背包里沉甸甸的,有铁棍、刀、锯子。李成国带着三个人去了对面楼顶,架起望远镜观察季如烟的家。
女人还没有回来,屋子里漆黑一片。
李成国撞了撞身边干瘦中年的胳膊,“诶,老横,你闺女还不认你呢?”
老横吐了口唾沫,“呸,那婊.子不提也罢。不认老子这个爹,老子还不想认这个卖p货。”
“既然都出来卖了,怎么不便宜便宜哥几个?”李成国笑骂道,“你吃独食啊。”
其余人也跟着笑起来,污言秽语混作一团。
“她长得丑,操起来也不带劲。”老横舔了舔嘴皮子,拿起望远镜一看,“喏,这女人才带劲。长得漂亮,又有料。”
“给我看看!”
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凑到望远镜前面来。
李成国想抽烟,但这雨实在太大,烟都会被浇熄。
“赶紧的,我们把活儿干了,先爽一把再说。”他催促道。
“待会儿说好,谁先上?这女的是不是处啊?要是处的话,指不定还能拿一血!”老横越说越起劲,搓了搓手心,“他妈的,等不及了,兄弟们家伙准备好。”
亡命之徒收好包,纷纷转身。
天台门口忽然出现一道身影,雨水浇下来,视线模糊不清。
李成国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个很高的男人,好似穿着黑衣服,被雨水冲刷得紧贴在身上。他戴着顶鸭舌帽和口罩,彻底挡住自己的脸。
男人伸手带上天台的门。
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似雨夜修罗。
李成国跟同伴对视一眼,边问边掏家伙,“兄弟,怎么个意思?”
裴之声慢条斯理地摘下腕表,塞进裤兜里,嗓音沉沉,挑衅味浓,“一群硬都硬不起来的老东西,活到现在,差不多也够了。”
“我日你祖宗。”
一群人掏出尖刀,带着底层人满身的怨愤与杀意将裴之声裹挟其中。
裴之声闪身避过刺向他下.体的刀,把那人的手腕往内一拧,骨折声随哀嚎在天台回荡。
只听男人游刃有余地调笑了一句,“怎么,没见过这么大的?嫉妒了?”
在他的视线盲区,又是一刀,狠狠朝他背部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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