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不了李鹤的话，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就算没人回应，他也能自顾自说下去。
在这样一个人人内耗的时代，李鹤算是活成了一股清流。
“部长，他们那边应该下周一返港。”季如烟岔开话题。
“知道了。”李鹤说，“有个叫古泽的给我发消息说，周五晚上他们裴总邀我一聚，说是讨论下后续更多的智能合作项目。”
“我听说这边的光伏发电也是他们投资的，最近跟他们团队的人交流，他们还在研发2.0、3.0版本的智能系统，打算从种植到监测形成一套完整的智能体系，您怎么看这事？”季如烟说话的功夫也不忘抄写剩下的数据。
最近阳城下过几次雨，李鹤一边检查设备，一边回答，“这个合作本来也是李燃促成的，你该去问问他的看法。”
“可是监测中心这边也涉及到合作。”
“真要问我的看法，那我只能说，永远不要与资本达成长期合作。”李鹤弯下腰，捡起地面残留的纸巾碎片，“资本家看中的永远是资本。”
李鹤其实不太管跟企业合作的事，只要对风沙防控有益，他都不会拒绝，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
季如烟合上本子，“难怪您只跟他们签了两年。”
“先试试效果。”李鹤说，“一年太短，对于我们这种注重长期效益的工作来说不现实，但如果时间太长，容易形成垄断，尤其是港城的资本。”
“港城资本我了解不多，不过内地的企业家还是挺顾及自己的社会形象的。”季如烟说，“我记得上次来这边洽谈造林项目的一个老总，还挺有诚意的，而且他是西北长大，对这边情怀比较深，但不知道为什么，您和李燃都没选择他，而是选择了裴氏科技。”
“我当时弃权了。”李鹤说，“就像你说的，那个老板是个有社会责任心的人，但是他的资本消耗不起这么庞大的造林工程。”
“所以——”季如烟想了想，“裴氏还是太有钱了？”
“裴氏在港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这个你们年轻人该比我清楚。”离开监测区域，李鹤摘下了遮阳帽，“但是我听说，裴氏科技是他们的子公司，裴氏本部并不看重这块。”
两人跟这边的工作人员对接后，一同朝停车场走去。
“我听他们团队的人说，裴氏科技也是近几年才靠几款爆火的智能产品把公司名气打上去。”
“爸！”
一个瘦高个男生从黑色奥迪下来，季如烟认出他是李鹤的儿子，李展空，她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大学毕业了。
李展空满脸喜悦，大步走来，“爸你可算回来了，怎么也不接我电话。”埋怨完，又冲季如烟喊了声“如烟姐”。
季如烟含笑点头，“展空怎么有空回来？”
“因为我听说我偶像来阳城了！”
李鹤嫌弃地摆摆手，“走走走，少来耽误我工作。”
“你怎么这样，回来第一件事不先回家，直奔单位就算了，明明知道我想见裴之声，还不让我见。”李展空嘟囔着。
季如烟笑容僵住，“你偶像，是谁？”
“裴之声啊，计算机大神。”
原来他还是别人的偶像。
“你那偶像上班时间还搁那跟保安唠嗑呢。”李鹤打开车门，“如烟，开车了？”
“开了，我自己回去吧。”
“李展空，上车。”李鹤命令道。
“你要去单位大楼嘛？”李展空问。
“不去，回家休息，今天本来也不是我的上班时间。”
“如烟姐，你去哪？”
“我回单位。”
“那我跟你回去。”李展空说完就朝季如烟的车走去。
“嘿，这小子。”李鹤叉腰，“如烟，他要是惹你烦，你直接骂就是了。”
季如烟笑笑，“没事的。”
上车后，李展空的嘴就没听过，一直在打听裴之声的事。
“如烟姐，裴总最近都在这边吗？什么时候走啊？”
“最近都在，下周一走。”
“听说他把团队核心人员也带来了是吗？你认识一个叫年鸣的吗？”
“我知道他，他也在。”
李展空一拍手，“那太好了，我可算能见到真人了。”
“你好像确实很佩服他们？”
“其实我前两年在学校都是混子，也是大三开始准备读研的事，才开始了解人工智能领域，然后顺藤摸瓜，了解到裴之声的事迹。”李展空说，“我看了很多他和年鸣的论文，发现他们一直走在技术前端。”
“所以你毕业后也想跟他们从事同样的职业？”
“我GAP了一年专门来申海外硕。”李展空说，“虽然没有能力申请到裴之声所在的学校，但我在努力申top20，至于未来——我自己是想加入裴氏科技的，但我看了下今年他们的校招条件，感觉希望渺茫。”
“门槛比较高？”季如烟想起自己当年参加的校招，基本都是大厂，待遇好，要求自然也高。
李展空却摇摇头，“他们没有对学历出身进行限定，和很多大企业不同，他们不会因为你是顶尖高校出身就格外青睐，相反，哪怕你只是个三本学生，我不是歧视三本哈，只是打个比方，只要你技术过硬，有不错的论文产出和作品，那你就能进入裴氏科技，说白了就是只看重个人能力。”
“那还挺好的。”季如烟说，“等你读研了，研究生期间努努力，多跟导师做项目，目标明确的话，你读研期间会很充实的。”
提到这点，李展空就更兴奋了，“为了能申请上梦校，我这次就是特意来找裴之声帮忙写推荐信的。”
“推荐信？”季如烟疑惑道，“不是教授之类的也能写推荐信吗？”
30分钟后，李展空站在裴之声的临时办公室里，听到端坐在那的男人问出了同样一句话。
“我知道您有位师兄现在在我的梦校任职。”李展空点到即止，他观察着裴之声的脸色。
听说裴总别的都挺好，就是不好相处啊，这不怒自威的气场把他这个社交恐怖/分子都给整社恐了。
“你说Andy Liu？”
“是的是的。”
裴之声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他垂着眼皮，静静看着李展空的个人陈述，看完后，抬眼问道：“这你自己写的？”
“对……”李展空有些心虚，“基本都是。”
“我不想帮一个撒谎的人。”裴之声把个人陈述放在桌面上，推到李展空面前，“重新写，写你自己的真实情况，以及你为什么想学人工智能，不要给我看这些假大空的东西，如果连我都不想看，考官更不想看。”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李展空还是头一次被李鹤之外的人这么打击，瞬间有些挫败。
“你是李鹤部长的儿子？”
“这好像跟我爸爸是谁没什么关系？”李展空最不喜欢别人提到李鹤，下意识有些抵触情绪。
“很好，既然不想借父亲的人脉，那就拿出点真本事来。”裴之声的手指点在他的个人陈述上，掷地有声，“写一写，你这年纪该有的志向，以及，你该为这份志向投入的心血。”
“好的。”
“不够肯定。”
“好！”响亮的一声。
裴之声满意地点点头，“如果你想我联系Andy Liu帮你写推荐信，那就要做好被他刁难的准备，他在你想要申请的领域学术成就挺高的，你只要能过他那关，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么说来。”李展空试探性问道，“裴总是愿意帮我的？”
“先过我这关再说。”
“好嘞。”
李展空喜气洋洋地出了办公室，正好碰见古泽和年鸣，大喊一声，“古老师好！年老师好！”
两人正商讨事情，被这二愣子吓了一跳。
古泽错愕地点头，“你好。”
年鸣侧过头问他，“你认识？”
古泽：“不认识。”
年鸣：“……你现在社交能力进步很大。”
古泽：“……谢谢。”
李展空又跑去季如烟办公室晃了一圈，顺便找王山借了个游戏机玩。
“你这么高兴，看来是推荐信有着落了？”季如烟把今天买来还没喝的果汁递给李展空，“忙活了半天没喝水吧？”
“谢谢如烟姐！”李展空边打游戏边念叨着，“裴总虽然严厉了些，但人真的蛮好的，我现在更爱他了。”
罗大宝：“这话听着怪别扭。”
“诶，你还真别说。”王山打了个岔，“我那天去裴氏那边打了个临时工，他带的那个技术部，员工黏性都很高。”
吴以航埋头在数据集上勾勾画画，王山说完后顺口搭了一句，“以你的个性，没趁机打听点八卦？”
“我只是从他们技术部部长那听说了些裴之声的发家辛酸史，豪门之间内斗严重得很呐。”王山说，“不过他也没说细说，我只知道裴之声当年要做智能机器人项目，遭到了很多阻拦。”
“他是裴家第几个儿子啊？不至于吧。”罗大宝问。
“嗐，裴总的事，还得我来说。”李展空放下游戏机，“就像山哥说的，他开启这个项目确实不容易，因为当时港城的资本，尤其是裴氏，压根没打算靠一些对内地社会项目的扶持来积累名声。”
“确实，他们已经够有钱了。”吴以航说，“名声什么的，可能也不在乎。”
“所以裴家人就说裴之声没有商人对市场的敏锐度，空有一些所谓的社会责任心。”李展空说，“而且裴之声在港城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还硬要来内地做大善人，总之他们家就是不够待见他。”
“你小子，知道得挺清楚啊，从哪听来的这些？”王山问。
李展空义正严辞，“八卦周刊啊。”
“……”
李展空：“港媒还说，裴家内斗最严重的时候，裴之声差点命都丢了。”
罗大宝：“这都什么跟什么，21世纪了不至于吧，好夸张。”
“反正我是相信的，因为裴之声念大学的年龄很不正常。”李展空在脑子里极力搜索之前看过的八卦，“他好像是22还是23岁才去国外本硕连读，那么问题来了，该上学的年纪，他在哪？”
啪嗒。
一支笔掉到了地上。
季如烟弯腰捡起来，“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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