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见笑了,”**微微一愣,方才一直搓着的手掌重新放在腿上,“不过是担忧小麦罢了,地里收成不好,百姓的日子就好不起来,所以......”
“原来如此。”杨笛衣抿了一口茶水,心下微惊,不是茶叶泡的?
显然不止她一人尝出来,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
沈洛华问道:“您这杯子里泡的是?”
“这是大麦茶,是用收上来、长得不太好的麦子炒制的,”**看了一眼屋外的麦地,声音不乏担忧,“扔了也怪可惜的,就拿来炒完泡水喝,不知道几位喝不喝的惯。”
杨笛衣道:“大麦茶可是上好的消暑健胃之物,是我们赚到了。”
**听到杨笛衣的话,忙道:“这位夫人,还懂些药理?”
“夫家懂,所以跟着耳濡目染了些,算不得精通。”
“那太好了,”**直接从凳子上站起身,眼眸定定地看着杨笛衣,“不知道夫人还会在这里待多久,若是时间长些,能不能......”
杨笛衣道:“您但说无妨。”
**深吸一口气,道,“县东头,有处几近荒废的村庄,夫人能不能发发善心,去为村民做次义诊。”
东头,那不就是,杨笛衣眼中划过一丝错愕,这么直接就提到了秀娘和王婆子所在的村庄?
杨笛衣和沈洛华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和不解。
看样子他知道村庄的存在,但是那里面的交易他是知道还是在装,是真心实意,还是,逢场作戏,有恃无恐?
杨笛衣装作茫然地样子,问道:“东头?”
“是啊,”**走到门口,手在空中比划着方向,“从城门口一直走,路过大槐树,再往东走个一两百米,就到了。”
“县里没有大夫吗?”沈洛华歪着脑袋问道,“您是县令,大可以组织啊。”
**面上浮现一抹羞赫,“我不会管县衙,衙门里的事情,有县丞和师爷,我嘛,就种种地,挺好的。”
“既然您开口了,若是我们待得时间长一些,必然会去看看。”
杨笛衣说着,眼神略过他的手掌,手背颜色明显是经过长久太阳晒的,掌心隐约可见老茧,还不少,看着是一双干活的手。
似是察觉到杨笛衣的目光,**抿着唇笑了笑,把双手背在身后。
“您上任多久了啊?”杨笛衣问完,略一思索又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您很是平易近人。”
“我也不记得,算一算,大概快十年了吧,”**回忆着什么,没来由说了一句,“太封县,挺好的。”
自他们进来后,周悬虽一直没有说话,但也在观察着屋内的其他地方,此刻听到**说十年,周悬心神一动,问道,
“这么久,怎么不见尊夫人及其他家眷?”
“不瞒你们说,父母在我少年时,就去世了,内子......上任来这里的路上,也去世了,”**难掩声音颤动,“我一直觉得,是我对不起她,所以从未再娶,这些年,一直是我一个人......”
周悬微怔,“是在下唐突。”
**嘴角稍显苦涩,“不知者无罪,您不必自责。”
莫名勾起人家伤心事,屋内一时默然,还是**又提起其他事,这才将话题岔了过去。
原本**要留他们吃饭,还是杨笛衣使了其他借口,说城中还有家人在等,**这才罢了。
走出去就看到鸢心在旁等候,等到沈洛华出来,鸢心适时跟上。
里那处房子渐渐远了,杨笛衣这才掀开车帘回望,那幢红色砖瓦的小房子仿佛亘古不变的一个点,依稀还能瞧见**的身影。
上车起,馒头就一直忿忿然道,“要我说,直接写信给京城,一锅端了太封县,什么玩意儿啊都。”
周悬在外面听着,也没阻拦,馒头越说越起劲,“就那跟个哈巴狗似的县丞,还那个师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样?”冷不丁,沈洛华看着鸢心问道。
鸢心回,“确实只有那一处房子,前后左右几十米我都探过,除了一口井,没找到其他。”
沈洛华低声道:“还真是个好官?”
杨笛衣听出她语气的其他意思,“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沈洛华微微蹙眉,“就,说不上来。”
“是啊,”杨笛衣附和道,“勤俭质朴,淡泊名利,对亡妻情深意重,一心种麦子不去参与权力斗争。”
看上去还真是个清官,甚至有些笨的清官。
沈洛华突然问道:“对了,县丞送来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杨笛衣笑了笑,“银子。”
昨日秀娘离开,她久久睡不着,想起县丞送来的那盒子,便打开看了看,里面放着九块十两银锭。
“不算少,一共九十两呢。”
沈洛华没有说话,只是肉眼可见的脸色阴沉下去,旁边的鸢心也跟着沉默。
一个小小的太封县县丞,一出手就是几十两,送的还是根本不认识的外乡人,只为安抚。
外面馒头原本还在滔滔不绝地控诉着,不知碰到什么,突然静了下来,马车也跟着停下。
杨笛衣刚想问怎么了,突然有‘笃笃’声传来,似乎有人在敲马车。
杨笛衣掀开车帘,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孩子就在旁边站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沈洛华跟着凑过来。
杨笛衣柔声道:“有事吗?”
“你还有饼吗?”
“饼?”
杨笛衣想起昨日在村子里递给孩子的饼,想起他是谁,“你是王婆子的孩子?”
那小孩不回答,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沈洛华眸光一暗,随即把车帘放下,冷声道:“继续走。”
马车沉默片刻后,继续滚滚向前。
杨笛衣看着沈洛华,眼里透出几分好奇。
沈洛华哼了一声,“怎么,想说我太冷血了?”
“那倒不是,”杨笛衣想了想,“我以为你会对小孩子宽容。”
沈洛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了回去。
回到客栈时,正好和方雪明他们在门口撞上。
“好巧。”杨笛衣看着方雪明,笑道,“刚刚县令还说让我们去那村庄里义诊呢。”
“义诊?”方雪明似乎真在思考,“也不是不可以,东西不多,搬过去就行。”
这厢两人正说着话,沈洛华走过时,突然打断道,“那盒子,拿过来让我看看吧。”
杨笛衣点头,“可以,一会儿我给你拿过去。”
“晚上吧,”沈洛华道,“下午不是还要义诊。”
顿了顿,沈洛华继续道,“下午我和你们一起去。”
去之前,杨笛衣凭借着昨日的印象,准备了不少滋补的常用药材,还买了些饼。
但几人去了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派上用场,因为压根就没人去看。
甚至来问的人都没几个,几人端坐在“义诊”的大旗下面,在村子里待了一下午,只有三个人来问。
一个是个面生的小孩,领了一张饼就兔子似的溜了。
剩下两个都是老人,来问了两句,就低着头走开了。
馒头叼了根狗尾巴草,满脸迷茫,“为什么没人来啊。”
方雪明倒是有几分气定神闲,“大概,除了身体上的病,他们其他病更严重。”
“什么病?”
方雪明吐出一个字,“穷。”
“可我们是免费的啊,又不花钱。”馒头还是不理解,有便宜还不占。
杨笛衣望着左前方半堵土墙的后面,秀娘只漠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消失在那里。
去的时候带了多少东西,回去的时候就带了多少,经过一下午的无人问津,几人都低着头,没什么精神。
晚饭后,杨笛衣把盒子送到沈洛华房间,刚关上门,就看到周悬抱着双臂靠在几步之外。
杨笛衣走过去,“怎么在这儿?”
周悬懒洋洋道,“无事可做,过来找你聊聊天。”
杨笛衣失笑,“进来吧。”
周悬一进来,眼神便四散着晃悠,就是没个稳定,仿佛在找什么。
杨笛衣忍不住道:“你有什么东西丢这里了?”
“没啊,就是看看。”
话是这么说,但周悬那副神情,一点也不像随便看看。
过去一些回忆涌上心头,杨笛衣脊背不自觉挺直,“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悬眼底染上笑意,松散地坐在凳子上,“没事,你想多了。”
“真的?”
周悬肯定道:“真。”
虽然杨笛衣还是有些不信,但还是松下来一些,看着周悬的面容,杨笛衣把昨天晚上想了很久的想法和他说出。
“你觉得,**和十年前的京城,有没有关系?”
周悬眼底的玩闹收起几分,“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种感觉,”一说起这事,杨笛衣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口起伏速度加快,
念头一经种下,就像树木一样,四散生长,“你说会不会**.......”
“怎么会,”周悬平淡一笑,“一直没告诉你,我回京城那日就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两日应该也有了结果,正好我们去江南,没京城那么惹眼......”
杨笛衣眼睛瞬间亮起,“当真?”
“当然......”
周悬话还没说完,就听闻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嗓音,
“救命啊,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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