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商场出来,去路边取车时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陈可喻。
陈可喻的肚子已经九个月大了,陈秋在一旁扶着她。
孟湛茗:“案子移送检察院了,陈可喻和陈秋到处找人想给周尧减刑。”
是的,陈可喻也找过她。
林许愿:“可现在陈秋还能找到人吗?她不是已经被她丈夫从公司踢出去了?”
周尧被捕之后,辉星的股权结构发生了改变,夏胜德承诺给其他董事好处,联合叫阿春的保姆把陈秋踢出门了。陈可喻选择跟她母亲。
孟湛茗见林许愿迟迟不肯上车。
“怎么,你还想过去帮一把?”
林许愿说:“你看我像圣母吗?”
孟湛茗笑笑,“不确定。”
林许愿上车,坐稳后道:“孟湛茗,我突然想吃后街那家核桃酥了,一会儿我们调个头过去吧。”
调个头,跟陈可喻要走的就是两个方向了。看来她并不想以一个幸存者的姿态出现在落魄的母女俩面前。
孟湛茗了然,系好安全带。
在车里林许愿冷不丁地说:“其实她挺可惜的。”
“嗯?”
“陈可喻。”
“陈秋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如果陈可喻当初对家里的事业上点心,不是把自己的部分都交给周尧,也许现在还能帮她妈妈一把。”
孟湛茗下意识瞄了眼倒车镜,两个女人在步行道上越走越远。
“大二那年,我拿了崇城市奖学金,班主任又让我申请国奖,每个院系只能提报一个人……但其实陈可喻的设计也不差。”
她忽然偏头看孟湛茗,“孟湛茗啊……我突然觉得人的偏爱毫无道理。我虽然常常遇人不淑,但也碰到过几个对我格外关照的人。当然,有时候这样的偏爱也会招来妒忌……”
有人因为偏爱遭人妒忌,有人亦因偏爱有恃无恐。可没有偏爱之人,有的大概只有不甘。
陈可喻都快临盆了还要为丈夫奔波。作为同个被窝睡出来的夫妻,周尧犯的错让林许愿不迁怒陈可喻是不可能的,但这一刻,她对陈可喻也有同为女人的同情。
林许愿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恶有恶报,只知道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不再把陈可喻当做敌人了。
“你听过一句话么?”孟湛茗越过扶箱握住她的手,“当你觉得在某人身上受了亏欠,往往会有另一个人来弥补。”
“嗯,你是在说你吗?”林许愿反扣住他掌心,想了想道,“可孟湛茗,我不想去亏欠某个人,也不想被某个人亏欠。在一个人那里失去的就该从他身上讨回来,这样不才最合理吗?”
“话是这样没错。”孟湛茗笑了笑。
但做不到的,许愿。
人生就在一收一还之间。你要的毫无亏欠,大抵只能萍水相逢。
“说起来我也想问你,”林许愿问他,“陈秋害你从崇大离开,她今天这样你觉得是咎由自取吗?”
这段时间以来,学术论坛上关于孟湛茗用裸'照抵制偷拍一事吵了三千多楼,他从史上最年轻的浦利兹可获得者变成了学术圈最具争议的人物。更有浑水摸鱼者向国际建协提议撤回授予他的奖项。
孟湛茗沉思了一会儿,掌根抵在方向盘上,“或许没有人可以一直忍受被压迫,她落得今天的结局的确有很大程度是她性格的原因。但辞职是我个人的选择,国内的学术氛围和陈秋的管理风格都不适合我。”
“所以你是恰好借这个机会金蝉脱壳了?”
孟湛茗轻笑了一声,“是也不是,如果没有这件事,或许我会在崇大多待一段时间。”他停顿了一会儿,“但陈秋在学术上的造诣有目共睹,我们只是理念不合罢了。”
“孟湛茗……”
“嗯?”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大度。”
“大度么?”他侧眸看林许愿。
或许这叫不在意。
一颗心能装下人和事是有限的,孟湛茗不浪费时间,也不浪费空间。
-
崇城晚江区看守所。
陈可喻走了特殊批准才被允许探视周尧。
男人肉眼可见地瘦脱了相。这人一旦褪去西服衬衫,褪去他费劲心力谋得的一张皮,气质精神就完全变了样,仿佛又变回了六七年前山沟沟里土不拉几的穷小子。
“老公……”
“可喻……”周尧看着陈可喻的肚子,问她,“宝宝还好吗?”
陈可喻很用力地点头,“好,医生说他特别健康……”
“好就好,好就好。”周尧抬头,望着妻子憔悴的脸,苍白的嘴唇抖了抖,“你呢……你好不好?”
听他问自己,陈可喻的眼泪刷一下流下来,“我没事的,我也很好……”
看妻子冲他笑,周尧也努力笑,只是笑得很难看。
“对了……妈最近怎么样了?”
提到陈秋,陈可喻声音又哽咽了:“我们、我们在找以前外公的关系了……现在的人都太现实了……我爸、夏胜德他太无情!”
陈可喻选择跟陈秋后,夏胜德让母女俩一起搬了出去,还冻结了陈可喻名下所有银行卡。
“老公……你的事我也在想办法,你不要认罪……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坐牢的。”
“没有用的,可喻。”周尧已经放弃了挣扎,“照片在我的电脑里,用的我们家ip发的,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做的,没有证据警察根本不会信的!”
“可我知道不是你,我知道……”陈可喻抹着眼泪,“是夏萤……那天她来家里做客,保姆亲眼看见她进了你的书房……保姆、我要找保姆作证……夏萤喜欢孟湛茗,一定是她害了林许愿然后嫁祸给你的!”
“可喻……”
周尧当初拿到照片是真心想毁掉林许愿的,把她的裸'照发给所有客户,让她身败名裂,然后没有男人敢要她。
可发送照片前,他心软了,他回忆起他们的从前,他心疼了。他记得清清楚楚,照片被他粉碎了,究竟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他电脑里?还有那个给他发匿名邮件的人,到底是不是夏萤?
“可喻,其实你可以跟我离婚的。”
陈可喻鼻子一皱,“老公你在说什么啊……”
“上回律师来见我,告诉我现在你和我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对你好,对孩子也好……”
“周尧,你不要这样……”陈可喻扒着玻璃窗,“我会去求林许愿……我求她,让她看在从前你俩感情的份上,出具原谅书……律师说了,只要她肯写原谅书,你就能减刑……你会减刑的……”
“可喻……”
女人为了她深爱的男人流下满脸泪水。
探视时间结束,警察催促陈可喻离开。
她临走前回头望周尧的那一眼深深印在了他心底。
在周尧一无所有、穷途末路之时,才知道谁才是最爱他,谁才是他最不该辜负的人。
可细黑的铁门已经关上。
他好像晚了。
-
7月,荷兰,夏萤的硕士毕业典礼。
夏萤作为优秀毕业生在台上发表讲话,德梅尔教授亲自给她拨穗,并站在台前与她合影。
“夏,恭喜毕业。”
“谢谢教授。”
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高个男人站在台下,等夏萤下台,他把手里的花递给了她,“夏,毕业快乐,今晚有时间吗,我能不能邀请你共进晚餐?”
夏萤接过花,红唇一抿,“谢谢,但我今晚要去实验室。”
同学们都惊呆了,这可是荷兰轮船世家的三公子,最年轻的中荷混血企业家,夏萤居然拒绝了他的邀约?
夏萤不以为意,轻笑道:“男人都喜欢不喜欢他的。”
她走出礼堂,随手把花丢进了垃圾桶里。
来自庸人的喝彩她从不在意,她的人生早已处处是鲜花和掌声。
她坐在草坪上,看着其他同学找老师合影。夏母的电话突然打进来,恭贺她毕业后,夏母提到了陈秋来找她的事。
“妈妈,秋姨已经跟叔叔离婚了,我们不是一家人了。”
“话虽如此,可你叔叔霸占了人家家业还给人母女俩赶了出去,这事儿做得不厚道。”
见夏母心软,夏萤提醒她母亲:“妈妈,你难道忘了秋姨以前当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们家不过是修表匠吗?”
多年前的夏家家宴上,夏母这边有亲戚喝多了,讽刺夏胜德倒插门丢尽了夏家的脸,陈秋回了句:我们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你们家只是修表的。
“你忘了,可我还记得。叔叔再有不好也是夏家人,你和爸爸还要把胳膊肘往外拐吗?”
挂了电话,夏萤低头看到丝袜不知什么时候被勾破了,一道猩红从腿上透了出来。
她摸出纸巾擦掉。
不知为何,在人生中最风光的一天,夏萤总觉得自己缺少了点什么。
她路过门口的许愿池,看着池底一枚枚金灿灿的许愿币。她忽然想:这个时间,孟湛茗在做什么呢?
她曾信誓旦旦说会得到他。
她回英国,先去了一趟林许愿就读过的圣马丁,又在孟宅借宿一晚,才拿到的孟湛茗的日记本。圣马丁的流言夏萤原本并未在意,给漂亮女孩造黄谣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可和林许愿那顿下午茶过后,夏萤越想越不对,她辗转多人找到了林许愿导师的儿子,这个法律意识淡薄的蠢货竟然真的用手机拍下了学院墙上的照片。以替母报仇为诱导从他手上买到照片不算难事。本以为照片加未婚妻已经足够叫林许愿精神崩溃的了,她没想到孟湛茗居然会头脑发热,用自己的裸'照帮林许愿平息事端。
周尧,周尧也是个不争气的男人。她等了好多天,他没有把林许愿的照片散播出去。是她估计错误,她没想到他对林许愿还有一些真感情。
一些拿不起放不下的感情,由于太过感动了,所以她只能亲自跑一趟。
周尧被捕后她也没有一丁点负罪感。要不是怕引火上身,她不会这么快回荷兰,她一定还要在崇城与他们周旋一阵子。
夏萤的字典里本没有“认输”二字。
但遇到感情好像不一样了。在这件成败非一人可决定的事情里,她好像输了?
夏萤看着许愿池里自己的脸,一枚枚圆满的许愿币如炫耀般明晃晃映在她脸上,她突然愤恨地朝水面砸下一拳!
——连她自己都惊讶这样的动作。
低头啄水的鸟儿四散飞走。
水面恢复平静,扭曲的脸拼凑在一起,夏萤长长地呼了口气。她再看向水中的自己,秀眉轻挑——明明还是一样的温雅恬静、落落大方。她蘸了点池中水,把被礼帽压翘的头发捋直。
才不是呢,她没有输。
是她不要的。
孟湛茗被崇大除名的那一刻,这个男人变得不再完美。
夏萤要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孟湛茗配不上她了,她要去找更好更优秀的男人。
她拿出手机,思索再三,给刚刚的男人抛去一了颗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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