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之澈在校长办公室门外徘徊。
校长办公室不在教学楼，在学校政务楼顶层，离教学楼要跨越快两个操场加一个食堂的距离，离小卖部更是要再多加近五六百米，连走过去都要十分钟。
以前乔之澈也来过这里，都是在每年签合同的时候，老校长因为跟郑叔认识很好说话，合同签得也爽快，所以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啥特别的感觉，但她万万没想到，现在坐拥这间办公室的会是裴晚烟。
她整个人现在莫名有种像学生第一次进校长办公室的紧张感。
前几天裴晚烟拒绝了她的好友申请，乔之澈一开始是真的有被气到，但冷静了几天，还是觉得，不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现在是求人办事，小卖部现在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不可能放弃，无论如何也是要争取续签合同的。
况且当年的事情……也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
乔之澈深呼吸一口气，屈指小心地敲了敲木制的那张门。
“请进。”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握住门把手，乔之澈再次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推门而入。
原来的校长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士，办公室装修也是非常老中式的红木风格，一进门乔之澈就发现整个办公室变了个样。
原本厚重的雕花桌椅已经搬走，换成了一套都市白领常用的纯灰色简约办公桌，绣花牡丹式样的窗帘换成了米白色，老校长爱喝茶，办公室右角落原本还有一张茶桌，现在也替换成了一张同样灰色系的书柜，柜子里已经整齐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简约、都市，乍一看以为进来是哪家时尚公司的高管办公室。
新任校长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低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乔之澈看着她，女人依然穿着西装，长发一丝不苟的盘成了发髻，精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眼镜，莫名多了些知性，但气质又有些凛然。
一时之间，乔之澈都快差点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也快忘了这人曾是自己的前任，只顾着在心中感慨一句：真御啊。
其实学生时代的裴晚烟就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御姐，经过几年的成长和沉淀，已完全进化成为成熟形态的御，整个人给人一种眼风扫过来，就让人很想腿软跪下来大叫女王的既视感。
学校里老教师多，之前乔之澈还想着裴晚烟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太过年轻就担任一校之长，会不会不容易服众，但这样一看，至少气势上还是挺让人有信服感的。
她发愣太久，视线存在感又太强，裴晚烟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来，开口就颇有冷感：“这位.....乔老板，你从进门起就已经在那里站了三分钟，这里是办公室，要发呆的话请去别的地方。”
清凌的眸光直射过来，看得乔之澈后背一紧。
乔之澈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拿起自己手里准备的合同递过去：“裴校长，我来找您，是想跟您聊一聊关于小卖部承包合同的续期问题。”
“乔老板，”裴晚烟不紧不慢道：“请问有提前跟我预约时间吗？”
“我……”乔之澈愣了一下：“我没有。”
“我等下十点还有一个会议，”裴晚烟指指墙上的挂钟示意：“开完会还有两节课，很忙，乔老板不提前跟我约好时间就过来，未免太过突兀了吧。”
“………”乔之澈解释：“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向你提交了好友申请，你没有通过。”
“是吗？”裴晚烟拿起手机点了点，一副好像才发现一般地恍然大悟：“哦，没注意，可能以为是什么骚扰消息，顺手给拒了吧，不好意思。”
乔之澈忍了忍：“没事。”
“不过，”裴晚烟话锋一转：“就算乔老板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也有一百种方法给我传达消息吧，我记得秦诗涵秦老师就有我的微信。”
“你怎么……”乔之澈一愣：“知道诗涵跟我关系好？”
听到乔之澈亲亲切切叫着“诗涵”两个字，裴晚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一脸这还需要问吗：“秦老师很漂亮。”
乔之澈：“………”
什么意思？秦诗涵漂亮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总觉得这女的怎么话里有话呢？
莫名觉得她阴阳怪气，虽然很想转身就走，但乔之澈总算还记得自己是来求人办事的，努力缓和语气：“不好意思打扰到裴校长了，您要是忙，那我就另外约个时间。”
“算了，”裴晚烟拿起桌上的合同：“既然都已经过来了，我还是可以抽出十分钟时间与乔老板聊聊的。”
“裴校长，”乔之澈不想跟这人多唠其他有的没的，赶紧切入正题：“我过来，是想跟您续签小卖部承包合同的，我已经承包了贵校两年的小卖部，与贵校合作非常愉快，之前也跟刘校长谈好了，等合同到期后，还由我继续续签……”
裴晚烟翻了翻合同，抬起眼皮看她：“乔老板，你与刘校长谈好的事情，是已经走好了流程，还是口头上的？”
乔之澈预感不妙：“……口头上的。”
“既然是口头上的，”裴晚烟笑起来：“乔老板为什么就聊到了续签合同的事情？”
“……这是惯例。”
“什么惯例？”裴晚烟捏着笔尖点点办公桌：“我只知道一切都要按流程走，乔老板需要参与学校小卖部经营权招标，出具竞标书，学校成立招标小组，综合校领导和教职工代表的意见，还需要联系教育、食品等相关部门监督，最后中标者才能取得经营权。”
裴晚烟这一套话下来，听得乔之澈一个头两个大：“我在两年前就已经走完竞标流程了，现在续签合同，只要教职工代表们同意就好了。”
虽然严格来讲是要按流程走，但在这小地方，既然当时已经竞标过了，接下来只要承包方还愿意继续承包，基本都是约定俗成，不会再多折腾，校方直接签个字就好，毕竟谁也不会又费时间又费精力，非得死板的卡着流程不放。
“哦，”裴晚烟接话道：“所以乔老板很确定教职工代表们都会同意？”
乔之澈：“当然。”
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这两年的店子经营下来，自己跟学校里老师们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年轻老师就不用说了，都熟络得很，上了年纪的老师，就是看在罗主任的面子上，也肯定不会为难自己。
听了这话，裴晚烟的表情更加冷淡，又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乔老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左右逢源呢。”
后面几个字还加重了语气，要不是还顾着自身的涵养与身份，裴晚烟差点没说出“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
她记得乔之澈在上学的时候就是这德性了，一整个孔雀开屏的花蝴蝶，路上碰上狗都能唠两句，跟谁关系都处得不错，尤其最爱跟漂亮女孩子交朋友。
当年在一起后，裴晚烟就没少介意她这一点。
看着裴晚烟这态度，乔之澈现在很确定了——来者不善。
盖上合同，裴晚烟已经失去了与她交流的兴致：“乔老板请便吧。”
“裴校长这是什么意思？”本来就要拉下脸来求前任办事就已经很难堪了，结果还再三受阻，乔之澈也有些忍不住了：“我刚都说了，学校其他老师都同意了，您至少也给个准话吧？”
“我想我说的非常清楚明白了，”裴晚烟语气平淡地说出让乔之澈能气死的话：“请乔老板回去准备竞标书，准备参与学校招标。”
“裴校长，”乔之澈冷笑一声：“据我了解，学校食堂的承包合同也快到期了，但食堂并未组织竞标，昨天经营方就已经直接跟裴校长续签了合同呢？”
真当她过来不做功课呢？她这儿小道消息可是灵通得很！
裴晚烟轻抬眼皮：“学校食堂现经营方，无论是食品安全、消防安全、菜品营养搭配、进货渠道还是销售额分成等各方面，校方已经全部考察过了，没有问题，可以继续合作。”
乔之澈差点拍她桌子：“难道我店子里这些就有问题了？”
开什么玩笑，每次各个部门来她店子里检查的时候，她各类证件齐全，台账完善，门店一直都是挨表扬的那个好不好，而且学校这十年以来的所有小卖部承包方里，给学校的销售分成有谁比她多啊！
“没有问题，”裴晚烟突然勾起唇角，带了点不达眼底的笑意：“可是……我小心眼啊。”
那眼刀嗖嗖嗖飞来，乔之澈差点裂化在原地。
靠！
图穷匕见！
这女的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她之前到底是脑子抽了什么疯才会觉得这姓裴的是个大度不计较、公私分明的人！
乔之澈咬牙切齿：“裴校长，你这是公报私仇。”
裴晚烟微笑：“我只是在规定范围内，小小的行使了一下我的校长特权而已。”
竞标可组织可不组织，就算是直接续签合同也是没问题的，但她是校长，她也有权力组织竞标，既然有折腾乔之澈的能力，那她要是不借此好机会跟这家伙添堵，那她就不姓裴。
如果说乔之澈从小到大是一帆风顺，那么裴晚烟那就更加是天之骄女，屁股后面永远只有别人追着她跑的份，被捧着长大，优秀出众的高岭之花，其骄傲的性子可想而知，却没想到首次谈恋爱就碰上了移情别恋拍拍屁股就跑的渣女，简直是她裴晚烟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她裴晚烟，居然有一天被别人给甩了？
这口气别人咽得下去，她可咽不下去。
看着乔之澈涨红着脸仿佛吞了一只癞蛤蟆一般的脸色，裴晚烟简直觉得，神清气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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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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