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的火焰中燃烧的是一堆废纸,也是我的青春。
那一张张奖状都是我牺牲玩乐的时间,通过不断练习而换来的。我记得自己每次上台前紧张而又兴奋的感觉,记得歌唱时全力投入的忘我状态,还记得哥哥看到我领奖时的开心样子。
但是现在——
熟悉的耳鸣声响起,宛如狂风的呼啸,又仿佛引擎的咆哮。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姥姥种在院子里的花朵像是长了三头六臂,它们冷眼看着我跪倒在地上。
从胃部涌上来的消化物灼伤了我的食道,在我赶到水池前便喷涌而出。泛酸的发酵气味钻进鼻孔,我无暇顾及弄脏的双手和衣服,只是扒着水池狂吐。
我这个连旋转木马都觉得晕的人,如今正身处于人间地狱。
去年被确诊为梅尼埃尔氏病的我,停下歌剧演唱的工作并休养了半年。我本以为自己已经痊愈,却在今年复出不久后再次发病。更令我绝望的是有耳鸣和肿胀感的左耳已经产生了永久性的听力损伤,几乎听不到低频的声音,并且高音又会由于听觉补偿机制而过于刺耳。与此同时,我的右耳也出现了听力下降的迹象。
梅尼埃尔氏病是由于内耳膜迷路积水而导致的,每一万人里面大概有一两人患病。因为其病因尚不明确,目前没有根治的方法,所以被日红国厚生劳动省列为疑难杂症。
我的第一次发病是在演出途中——当时我正在演唱《霍夫曼的故事》中的《林中小鸟(木偶之歌)》,一阵眩晕感袭来让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我身为花腔女高音需要在高音区炫技,可耳朵里面的轰鸣和眼前旋转的景象,不仅使我无法歌唱,更是令我穿着厚重的戏服跌坐在地上。
那少见的舞台意外马上被争相报道,不到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古典音乐界。
上一次我有那么大的瞩目度,还是22岁在奥斯托利亚首都维城的市立歌剧院,出演《拉美莫尔的露琪亚》中的露琪亚的时候——我是该剧院最年轻的首次登台演唱者,也是其第一个出演此角色的日红人。自那以后我辗转于世界各地,在不同的歌剧院演出,和各种的交响乐团合作,度过了忙碌而又快乐的时光。
可是一切都由于梅尼埃尔氏病戛然而止,最终我无奈选择无限期休止工作,从居住了十年的维城搬回老家阪都。
“……——……”
一双温柔的手帮我撩开垂下的头发,对方毫不在意那上面沾着的污秽,只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我,嘴上还说着什么。
那个漂亮的人皱起眉头,接着在水池边帮我清理掉身上的呕吐物,然后搀扶我坐到阳台上,而我在臀部接触到木地板的那一瞬间直接顺势躺了下去——这样能稍微缓解眩晕,不过想要明显的效果还是需要吃药,但我的药放在屋里了。
面前的人仍然在说着什么,可惜我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我努力把视线固定在对方身上,勉强看清了美人的真容——茶色的中分短发显得十分利索,精致的五官镶嵌在下巴尖尖的小脸上,仿若我喜欢的少女漫画中的角色。
“二楼左手边的尽头……是我的房间,可以请你……把桌子上的药……拿给我吗?”我缓慢呢喃。
帅哥诧异地微微瞪大眼睛,然后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片刻后,他把药和一杯温水递给我。我想伸手去接,但是眩晕感让我找不准位置。他紧皱眉头担忧地说了什么,然后略微扶起我并给我喂药,接着在我脑袋后面放下一个抱枕,又让我躺了回去。
“谢谢。”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对我露出一个诱人的灿烂微笑,然后静静地坐在了我的身边——即使他说话我也听不见。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耳鸣和眩晕逐渐缓解。春日的微风褪去了凛冽,吹在身上十分舒服,而我就那样在傍晚的斜阳下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之时,疾病的症状已经消失了,只有耳朵里的肿胀感提醒着我它没有完全离去。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而且换了一套新的家居服。
——难道姥姥回来了吗?但是仅凭她一人不可能把我弄上楼。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美人的身影,可感觉不会发生公主抱那种令人害羞的情节。
——估计是哥哥又回来了。
自从我归国后,在京府工作的哥哥出于担心,隔三差五便回来看我。他身为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肯定有很多工作要忙,但无论我怎么向他保证自己没事,他依然我行我素。
在我10岁被母亲带到英吉利斯学习歌剧演唱之前,都是哥哥和姥姥照顾我的。生父出轨成瘾,母亲郁郁寡欢,最终两人离婚。随后母亲跟着新欢跑到海外养病,把我和哥哥放在娘家。
有些人听说我父母的事情后会怜悯我,甚至谴责不负责任的父母,可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比起整日面对父母不幸的孩子,我显然有更好的成长环境。
偶尔,我看到别的孩子有父母的宠爱也会产生羡慕之情,但再看看那些把不满发泄到孩子身上的父母,把自己的梦想强加给孩子的父母,我又庆幸我的父母不在身边。
即使社会的常态是父母养育孩子,也不意味着这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常态的家庭,还是非常态的家庭,都可能培养出正直的人或扭曲的人——抚养是一门深奥的学问,而生育是自然繁殖的过程。
“哥?”我走下楼梯,果然看到了在客厅办公的哥哥。
“醒了?姥姥已经睡了,我去给你热饭。”
“啊,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你了!”我赶紧去阻止起身的哥哥,可他却直接拉我坐到餐桌边上。
“你和我客气什么?”哥哥摆了摆手,然后走进厨房。
片刻后,他端着一碗味增汤摆到我面前,“这个是在保温锅里面的,你先喝吧,饭菜马上热好。”
“谢谢。”
我喝了一口汤,总觉得没滋没味的,但为了减少发病频率,我的饮食必须清淡少盐。
“你还是搬到我那里住吧。”
哥哥在京府的公司附近有一套公寓,我之前回国的时候去住过,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姥姥的身体同样没有那么好,没办法时刻看着你。今天你不就是在她去医院的时候发病的吗?”哥哥再次劝说,显然看出了我的不情愿。
“我又不需要别人时刻看着我,而且你要上班,总不能一直盯着我。”
“我可以请保姆。”
“我都说不需要别人看护了!再说了,如果请保姆的话,住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那在这里给你请一个保姆,刚好可以同时照顾姥姥。”
——来了,哥哥的谈判技巧。
这一刻我确信哥哥本身便想给我和姥姥请一个保姆,但是他知道我们俩都是犟脾气,所以先给一个我们会坚决反对的选项,再“退一步”。如此一来,原本无法接受的事情,在对比之下都会显得没那么坏了。
“你要是拿给姥姥找保姆当借口,我大概就接受了。”
“我和你约定过不会对你说谎,违约可是要吞千针的。”哥哥勾起嘴角。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竟然还记得。”
“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答应我要找的嫂子可还没影呢!”
“我去看看饭菜热好没。”
看着哥哥落荒而逃的身影,我不由得笑出声。其实我并不在意他有没有爱人,只要他开心即可。可谁让他总是过分操心我,而我不过是“礼尚往来”。
哥哥把热好的饭菜摆到我面前,我一边吃饭,一边和他聊天。虽然他比我大七岁,但我从来没感觉到代沟——不知道是由于他比较幼稚,还是我过于老成,或许两者都有。
“今天你来的时候有看到一个帅哥吗?”我突然想起那个温柔的美人。
“帅哥?什么帅哥?”哥哥警戒地问。
“就……我发病时刚好有个帅哥帮我拿药什么的。”
哥哥拿起一旁的笔记本电脑,而我猜他是要查监控。
“对方不像是坏人。”
“外表漂亮的蘑菇都是有毒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到的时候,姥姥正在吃饭,而你在房间睡觉。”哥哥补充。
——诶?不是哥哥抱我去二楼的吗?
正在我想要提出疑问的时候,哥哥已经打开了监控并调到大致的时间。
“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把奖状都烧了,奖杯也砸了。”
“没什么用的东西,只会占地方。”
哥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蹙眉查看监控。
“你怎么能在陌生人面前睡着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一边嘟囔,一边好奇地凑到屏幕前。
那个帅哥在我睡着后给我盖了一条毯子,然后一直守在我身边,直到姥姥回来。
“你瞧,既然姥姥认识,那肯定不是坏人。”我看着画面中的姥姥亲切地和对方攀谈了几句,好像十分熟悉的样子。
“你当时又不知道姥姥认识他,而且熟人作案可不少。”
“我下次会注意的,大律师!”我翻了个白眼——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紧张我了。
画面中的姥姥拜托美人把我送回屋内,而对方直接一个公主抱把我抱起,然后稳稳当当地上了二楼。
——虽然有些羞耻,但他真的好帅!
我面红耳赤地看着此景,并偷偷瞟了眼哥哥,发现他仍是蹙眉紧盯屏幕。
我们的卧室内都没有装摄像头,所以通过监控只能知道他们待了五分钟左右便出来了,而姥姥的手中还拿着我的脏衣服。
看到这一幕的我沉默了。
——给我换衣服都不知道让人避嫌吗?!!!!!
我再次看向哥哥,可他没什么反应,甚至比刚才要放松许多。
——你妹妹大概被陌生男子看光了,可你怎么不生气??!!!
哥哥关上监控,然后催促我赶快吃饭。我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仍然处于震惊和不解之中。
“这人你认识,”哥哥看出了我的疑惑,“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我在记忆中翻找童年玩伴的样貌,想不出是谁长大后变成大帅哥了。
“她的爷爷奶奶就住在隔壁。”
“……她?女性?!!!!!”
(日语中第三人称在发音上有性别区分。)
感谢你的阅读!
这本是宝冢粉丝向的第二部,发生于《男役闺蜜加入我推的男团》首章算起的第六年。
全文已经完结,所以不存在烂尾,请放心读下去。
书中的角色,尤其是男役,肯定存在灵感来源,但全部都是现实中多个原型的杂糅。
出于对她们本人的尊重,我没有选择写同人。
不过你若是熟悉宝冢的话一定有所猜测,请随意代入喜欢的演员,看得开心就好。
再次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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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依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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