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岩，高桀不在行也不陌生。
但是，眼下的问题除了技术，还有不知崖高几何，绳子如果不够长该怎么办？
高桀踩着突出的岩石小心向下攀爬。
银亮的月光中，一颗探出悬崖的松树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念头突然浮上心头——
他可以爬到松树处，用绳尾系住松树，再往上爬将绳子割成‘藕断丝连’的状态，之后再向下重新回到松树处，拽断上面的绳子，这样就可以节省出一段长度了。
这种时候倒体现出【高小桀】这副身体强劲的腰力来了。高桀暗自惊喜，没想到高小桀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腰力竟然这么强？
他在悬崖峭壁上小心翼翼爬了个来回，节约了十米绳子，才继续向下。
绳子果然还是不够长。
但下到极限时，他已经能看清崖下有水，还能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总算松了一口气。
‘噗通’一声巨响，高桀掉进了水里。
万幸，水流不急，他凭借着超强的求生欲，奋力向岸边游去。
秋天的夜晚，山里的河水比想象中的要凉。
高桀拼命游动。
可是，运动到极限的身体，突然浸泡凉水，肌肉瞬间痉挛，眼看还差几米就游到岸边，他的腿突然抽筋了。
早不抽晚不抽，偏偏在这时候——高桀哭的心都有了。
荒山野岭喊救命也没用。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想单腿蹬水，试了两下，根本做不到。
体力在这时候也告罄，平衡尽失，高桀翻了。
尽管这条河的水流不快，可他还是被冲向了下游。
好在高桀的意识还能保持清醒，他没有放弃，还在奋力挣扎。
噗通、噗通拍打水花的声音在河面上响动很大。
前方河流转弯，岸边有一截枯树倒在河面上，这是个机会。高桀借着水流的推力向枯树奋力一扑，抓住了——咯嘣一声，树枝折了。
完了。
高桀闭上眼。心想，命数至此，就这样吧。
然而，下一秒，他上扬的手臂就被一道劲力紧紧抓住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呸呸呸……呜呜……’
高桀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张扭曲到极致的恐怖面容，但亲切异常。
“别哭！”
他连忙借力一跃，再次抓住了枯树的枝干。
至此，他才发现，鱼红秋竟然仅用双腿盘在树干上，两手却全部伸出来，紧紧抱着他的手。难怪他一个小孩子刚才拉他那一下能有那么大的力道。但也多亏了那一下，才把高桀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枯树并没有多粗，高桀不敢久留，连忙和鱼红秋一同小心翼翼地移到岸上。
双脚沾到陆地的那一刻，高桀的一颗心才总算落回原位。
但他依然不敢松懈，撅了根树杈当拐杖，一手拄着树杈，一手拉着鱼红秋，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然而，才走了两步，腰上突然一紧——是鱼红秋扑向他，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呸呸呸……呜……’
小孩儿哭惨了。
说：“我以为你被他们抢跑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没死，真好，真好！”
“你怎么来了？”
高桀回头侧身，将小家伙抱到身前来。
他捧着他的小脸，拇指温柔地为他拭去眼角的泪珠。
他的眼神温柔而真挚，他对他说：“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银亮的月光撒在鱼红秋的脸上，他昂头望着高桀，抱人的手臂紧了又紧，脸贴在他的肚子上。
‘呜呜……呸……’
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只知道，他不能没有高桀。
没有高桀就没有今天的他。没有高桀，他将再次失去家。
高桀任他靠着，任他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告诉我，其它人呢？”
“他们，”鱼红秋边抽咽边揉眼边说：“回燕京去了。”
“好，好啊。”
高桀松了一口气。
回燕京好，他们回去了，高文就有爹娘照顾了，那便不用他担心了。
鱼红秋问：“我们也回燕京吗？”
高桀摇摇头：“我大哥被北狄人抓住了，他们应该是想从他嘴里获知程家军的军情，可大哥不说。所以，他们这次找小文就是想用家人的性命威胁大哥。我得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通知程帅。所以，我们还得去北疆。”
一听说还要去北疆，鱼红秋噘嘴了。
他不高兴极了，说：“那么危险的地方，不要去了！我讨厌那些北狄人，尤其是那什么十三！”
高桀揉了把他的头发，安慰道：“如果我不知道大哥被抓了，我现在肯定带着你直接回京。但是，眼下没有如果了，我们得想办法把我大哥救出来。”
鱼红秋不说话，却把高桀抱得更紧了。
他害怕失去他。
怕极了。
两人沐月前行。
鱼红秋问：“那个郭掌柜也是北狄人吗？”
“或许吧。”高桀回想了一遍今天的情形，道：“如果他是北狄人放在京城的谍报员，那四宝斋书局北疆分号遇到的事，恐怕也是他故意搞出来的。这些北狄人利用书局买卖书籍的便利条件传递消息，倒是极聪明的选择。”
“那个裘东家真是冤大头。”鱼红秋说。
高桀被他逗笑。然而，才笑了没两声，他就大头朝下，栽了下去。
高桀发烧了。
这下，鱼红秋可慌了神。
他虽然出身低贱，却从未伺候过人。照顾发热的病人那更是毫无经验。
但高桀说冷，他立刻想起自己的应急包袱里就有一根火折子。还是早上出发前，高桀给他和高文塞进去的。
鱼红秋手忙脚乱地翻开包袱，找出火折子，就着地上的枯枝直接点火。
他脑海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高桀要暖和’，他根本不管像他这样放火会不会把整片林子都烧光。
火着了。
林子没有烧光。托高桀的福，鱼红秋怕火烧到高桀，把点着的树叶四外清理出了三尺宽的空地。他又从附近找来许多树枝和枯叶，那火竟也烧得旺起来。火光映在高桀的脸上红彤彤的。
高桀不再喊冷，鱼红秋便很高兴。
九岁的孩子找了半宿树枝，手被划破了两道口子也顾不上管。却照管着火堆一夜未灭，只怕冷着高桀。
这是鱼红秋为高桀支撑起的第一份温暖。
后半宿，鱼红秋困得不行，在高桀身旁紧紧挨着他，缩成了小小一团。他像个小火炉一样继续为高桀提供热源。
那堆火一直烧到天亮之前，才自动熄灭。
高桀睁开眼睛时东方还没有鱼白。
他的头很重，揉着太阳穴勉强撑起身体，才发现怀中还缩着一个小孩。
然而，高桀一动，鱼红秋就醒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肚子也跟着发出了咕噜一声响。
“饿了？”
高桀揉了把小家伙的头发。
“嗯。”
鱼红秋边说边爬了起来，却被高桀按住了肩膀。
“你别动，我去吧。”
高桀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
鱼红秋连忙爬起，追了上去。
这山林中什么都有，食材相当丰富，但天快要亮了，为了隐藏行迹，高桀并不打算用明火。
于是，他们找到了一片野山梨树，采了些山梨暂且充饥。
他们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走出这座山，这些山梨脆甜可口，便多采了一些，用高桀的外袍兜着，来到河边清洗。
昨晚天黑，高桀没看清，这小河边的野草里竟然有这么多宝贝，不但有退烧的竹叶菜，还有消炎的蒲公英。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高桀大喜，把洗山梨的活交给鱼红秋后，立刻开始采草药。
他先是洗了一把竹叶菜，直接嚼着吃了，又采了不少蒲公英捣碎涂抹身上的伤口。
最深的一道划痕在他的右后肩，昨晚划伤后紧接着又泡了水，现在那道伤口已经泛白并向外卷了起来。
这道伤必须及时处理，否则就会像鱼红秋之前那样，要动手术割除才行。可他们现在身处深山，根本没有动手术的条件，因此高桀不敢耽误连忙捣了药。
他先用蒲公英的汁水消过炎。又从应急包裹中找出外伤用的药粉。
撒药粉，高桀够不到，便让鱼红秋帮忙。
解开中衣，脱下小亵，露出一整个雪白的肩膀，还有那朵爬满后背的巨大绿兰。
鱼红秋捏着装药粉的瓷瓶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抖落在他肩上，又好奇地问：“你背上这是什么花？怎么是绿色的？”
“兰花吧。”高桀面无表情地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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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第一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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