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中午,高桀终于赶到了狼城。
他先去汇通钱庄狼城分号兑换银票。因为银票浸过水,按照规定,高桀只能拿到相当于银票八成的银子。高桀只兑换了一张,换了三十两碎银和一张全新的五十两银票。
之后,高桀在县衙附近找了家客栈落脚,把小白驴交给店小二照料,简单吃过午茶便带着鱼红秋上街重新采买衣物用品。
狼城街道上很少摊位,路人也大多行色匆匆。出城的人多,进城的人少。看得出来,这座城受战事的影响很大。
此时午后,中心街道竟有许多店铺关着门。高桀带着鱼红秋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开着门的成衣店,高桀便问老板:“大白天的为何店铺都关着门?”
老板边递给他衣服边说:“北狄的议和使又来了,大家都害怕他们带来的人抢东西,所以就关了门。我要不是有客人来店里量尺寸,也早关门了。”
高桀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问:“议和使来几趟了?”
“嗨,”老板摆出一副别提了的样子,小声说:“每年秋猎前他们都会来,怎么你不知道?难道你是第一次来狼城?”
高桀点点头:“我是来寻亲的。半路上遇到一只蛮横的‘狗熊’,搞的一身狼狈,太倒霉。”
“这附近的林子里什么野兽都有,你带个孩子出门在外的可要小心。”掌柜人很热心,还提醒高桀:“就因为这附近野兽多,除了中秋过后皇上巡猎的那几天,咱们这城门一般天黑前就会关闭。不过,最近这几年和北狄战事连年不断,皇上也好几年没来巡猎了。”
高桀问:“皇上既然不来巡猎,那北狄人为何还会在秋猎前来议和呢?”
“那谁知道呢,”掌柜摆摆手,又指了指货架上的帽子,笑道:“大人们的事,哪是普通百姓能过问的。”
高桀给鱼红秋买了一套酱红色的小袍,自己则选了一件白底蓝边绣翠竹的长袍。他一会儿要去拜见程帅,得收拾得利落一些才显尊敬。
这次高桀单独给鱼红秋买了一个绣着小老虎的荷包,往里面塞了十两银子,递给小家伙,说:“不确定之后会发生什么,这是咱们最后的家底,你收好。”
“嗯。”
鱼红秋郑重其事地双手接过,揣进怀里用力拍了拍。
他问高桀:“你是担心还会掉水里吗?”
“我不知道。”
高桀实话实说。如果没来狼城,没有听说北狄的议和使每年都来的事,他可能不会想这么多。但是现在,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他的处境再怎么危机四伏,与他大哥高鹏相比,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程帅军营在狼城外五里。
高桀带着鱼红秋,骑着小白驴从狼城北城门出,半个时辰后,抵达军营大门。
他们距离大门还有一百米远时,有士兵大喊:“什么人?这里是军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再走一步,别怪我们的弓箭不长眼。”
高桀连忙勒缰停了下来。
他把缰绳交给鱼红秋,自己恭谨站好,长臂展伸,执揖礼,喊道:“在下姓高,有要事求见程帅。”
士兵见高桀举止不似普通人,也不知他虚实,便喊了句‘等着。别动。’忙去大帐通报了。
此时,程帅正在大帐里怒骂议和使。
通报的士兵跑到大帐门口就被守卫给拦下。
守卫小声说:“大帅正在气头上,你若无要紧事,便回去吧。”
士兵道:“大营外来了一位姓高的公子,说有要事见大帅。我看他举止不似一般人,就怕是皇上的暗使……”
一听见‘皇上暗使’这几个字,守卫骤然色变。但他回头望着大帐,听着程帅怒气冲天的骂人声,又面露惧色——
此时,程大元帅正好骂道:“……拓跋十三这个孬种,没本事跟老子正面开战,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狼城太守也是个孬种,不知道维护百姓也就罢了,竟然甘愿向拓跋小儿摇尾乞怜,就不怕皇上砍了他的脑袋?!”
“元帅息怒。”随军祭酒常永年忙劝道:“老太守殉职后,那钟尤上任也才一年,他是京官外调,又是首辅门生,行事与旁人不同,其中必有因由。”
“能有什么因由?我看就是李繇贤那老不死跟老子作对!他怕老子!怕老子打胜回京他首辅的位置不保!所以,年年一到这时候就议和!定是那老小儿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
说起这事,程帅气更不打一处来。
劈头盖脸又把李首辅好一顿骂。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帐门口都听得真真的。
其实,自此北疆开战,便年年如此。
程家军都听习惯了,也都认同程帅说的话。
他们人人心中都恨李首辅。因为,北疆战事一天不打完,他们就一天不能回家,就要继续在这天寒地冻的黑水河与北狄人耗着。
程家军从上到下,没有一人不盼着回家,没有一人不盼着大捷,没有一人心里不憋屈。
可是这几年,他们明明有好几次机会能一举夺下霜石城,却都因‘皇上暗使’送来的密旨,延误了得胜先机。
最可恨的是去年,为夺霜石城,老太守举狼城全城之力协战,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眼看就要拿下,北狄却在崩盘前夕提出了议和。
程帅自然不同意。
但新太守钟尤却拿着圣旨前来赴任,圣旨上说得冠冕堂皇‘为了北疆百姓的安危,特准议和’。
当然,北疆战事打了这么多年,之前也有议和。但老太守庞远宁每次都据理力争为朝廷和北疆百姓争取实打实的好处,哪像钟尤整个就是北狄舔狗。尤其是今年,北狄议和使换成了十三王子拓跋黎,钟尤舔得就更明显了。
他甚至放纵拓跋黎的随从光天化日就在狼城抢掠百姓财物,以至于议和期间狼城百姓人人自危,商铺也十店九闭。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更是不敢上街,就怕被北狄使团盯上纠缠。
明明在战场上是程家军占尽优势,明明是北狄求和,然而在狼城,只因钟尤这只舔狗,一切颠倒。
狼城的百姓们像是战败的一方,不但人人自危,被使团的人欺负了衙役们竟无人管;反倒是来求和的北狄使团那群人如大爷一般,在城中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这般窝囊,怎能令程帅不气?
程帅年近七旬,戎马一生,硬气了一辈子,从不看任何人脸色。因此,骂起人来也尤其厉害。尤其是骂首辅李繇贤,连续几年,不带重样。
祭酒常永年见劝不住,摇了摇头,起身告退,道:“今晨军医说肚痛难忍的将士又增加了,此事不能再拖,卑职会彻查清楚,便先告退。”
然而,他才刚走出大帐就听到守卫和一士兵说:“……不然你就叫他明日再来?”
“何事?”祭酒侧目而问。
士兵忙道:“大营外有位姓高的公子,举止不俗,说有要事求见程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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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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