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庶民……”
程帅咂磨着这几个字，眼神渐渐凌厉。
高桀不动声色，在程帅审视的目光中依旧身姿挺拔，沉静而立，单这份气度就足以领人佩服。
最起码随军祭酒常永年暗自点头，对高桀此刻表现出的胆色十分认可。当然，他也在琢磨刚才高桀说的那番话——若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或许也会想办法救他兄长，但绝不会跑到军营里来通风报信。因为世人大多利己，少有杰出之仕心怀天下。
因此，常祭酒得出一个结论，此子胸怀非凡，少有可比。
常永年对高桀十分赞赏。
少倾，程帅似乎已有定论，他问高桀：“可有术技？”
“不才，擅庖厨。”
程帅乐了，道：“长得像个饱学之士，没想到擅庖厨。”
高桀低头，略露惭愧之态。
程帅大笑，道：“那便暂时留在军中帮厨吧。”
说着，他抬手招呼常永年，让他带高桀下去安置。
然而，高桀却说：“我并非只身前来，还有义子相伴。”
“多大了？”程帅问。
“不过虚十岁的小孩子。”高桀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身子弱。恐怕不适合留在军中。”
程帅大笑，道：“老夫十岁时，已随先父在军中洗马。怎么，老夫都干得，你那义子却干不得？”
高桀无言以对。但他突然想到鱼红秋的户口问题一直没有解决，若是趁现在入了军籍，那可省了不知多少麻烦。于是，他略一沉吟便点了头。
程帅大手一挥，道：“就这么定了，让他去洗马，不足十岁便能与我程家军结缘，也是他的造化。”
这话里的用意可深了去，高桀连忙恭敬行礼，退出大帐。
常永年送他到门口，又吩咐守卫带他去飧火营并送他的义子去洗马。
再返回大帐，常永年进门便问：“大帅为何要将他留在军中？他只是一介庶民，您若想保他难道不该秘密送他离开北疆吗？”
程冠雄笑道：“永年啊永年，都说你聪明，这点事还用我替你点明？”
“卑职自然比不上大帅智慧。”常永年谦虚道。
程帅就爱听这话，大笑，问：“你觉得咱们军营现在是什么？”
常永年疑惑，皱着眉头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道：“兵精马壮，固若金汤？”
“你真觉得咱们的大营固若金汤？”程帅挑眉。
常永年忙后退一步，行大礼，道：“望大帅不吝赐教。”
程帅道：“在老夫眼里，如今咱们的大营可是个‘睽’字。
你要知道，拓跋黎那孬种此刻就在五里外的狼城，他定会派人紧盯咱们的大营，如此一来刚才高公子只身前来的事恐怕已经传入他耳里。
这般境况，我若还派人送他走，你觉得拓跋小儿会袖手旁观吗？他必然会‘截’。如此，岂不是相当于老夫亲自把高公子送到了贼人手里？
所以不能送他走。
但要保他，如今放眼北疆，又有哪里比咱们大营更安全？
再说，他是高鹏的弟弟，前来送信给我，也是希望我出手救下高鹏。他是不知高鹏对你表姐有救命之恩，我若对他见死不救，你表姐也不会放过我。”
常永年的表姐廖氏是程帅的妻子，也是京城镇北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高鹏在军中能得程帅重用，除了本身能力出众，另一方面就是早年程帅携妻随扈帝位巡猎，廖氏遇险，救她的人中有高鹏。
当时高鹏年纪还太小，程帅没有像对其它人那般直接重用，而是一直给他机会，着重培养。因此，尽管高鹏在军中官职一直不高，可人人都知道他是大帅的嫡系亲信。
这些事常永年都知道。所以，他听完程帅这番话后，立刻意识到了程帅的真正用意不是‘护君入营’而是‘邀君入局’，不由眼中精光大盛，忙道：“大帅高瞻远瞩，永年佩服。”
“你现在明白了？”
程冠雄双眼微眯，毫不掩饰，笑出了几分得意。
常永年叹息一声，又道：“如今北疆的局势宛如冰封，他偏偏这时候来到此地，正如冰封之局中出现的星星之火，岂不正是天意？”
“高家兄弟皆不俗。你能看明白就好。”程帅道：“军中多粗人，你且多关照些。毕竟，他长成那样，莫要闹出事端来。否则待高鹏回来，他定会找我说理。”
“卑职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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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的守卫本来是要带着高桀去飧火营，但高桀说：“小孩儿还在大营门口等我，可否允我先见上一面。”
守卫笑道：“当然可以。对了，你以后喊我名字就行，孙碗。”
“高桀。高鹏是我大哥。”
“原来是高佰长的弟弟。”孙碗语气变得更亲切一些，提醒高桀：“军中多是粗人，日后若是有人惹你不快，你不要客气，直接骂他们，若是动手了，你就跑来找我。你哥回来之前，我替他照顾你。”
“多谢孙长兄。”
高桀从孙碗的态度也能看出，他哥高鹏在军中的人脉经营得很是不错。
“谢什么？”
果然，孙碗又道：“先前两次攻打霜石，若没有你哥护着，我那兄弟不可能活着回来。他才十四，若是死了，我就是回到家乡，也没法和爹娘交代。”
“北疆这场仗为何打了这么多年，还没结果？”高桀皱眉。
孙碗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你在营中待一段时间便会明白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回到大营门口。
鱼红秋一见高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向高桀跑来。
他扑进高桀怀里抬起小脸问：“咱们可以回去了吗？”
高桀看着他满眼的期待，都不好意思告诉他‘咱们不但不能离开，你从今天起，还得去洗马了’。
鱼红秋见高桀不说话，也意识到恐怕走不成了。他反应很快，连忙改口：“那我要陪你留在这里。”
高桀这才‘嗯’了一声，说：“我去做饭，你去洗马。”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做饭吗？我现在可以烧火、劈柴，还能洗菜，我能干很多活。”
鱼红秋急的眼睛都红了。
他不喜欢这座军营里的人，他们看高桀的眼神像狼一样总是露出不怀好意的光。所以，他得守着高桀，寸步不离。
高桀不知鱼红秋有这样的想法，还鼓励他：“程帅说他十岁的时候就在军中洗马，你十岁来到这里洗马，或许正是你的造化。”
“我不想要什么造化，我只想去帮你烧火！”
鱼红秋快急哭了。
高桀简直哭笑不得，正准备揉揉鱼红秋的头发好好哄一哄他，大门口突然一阵躁动，门外传来军士的大喊声：“狼城太守急报，速速开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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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正式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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