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桀绝不要重蹈覆辙。
因此,他听了石见的话,心思飞转,决定将计就计,道:“我已先答应翠娥随她去见母亲,不如你去通知少爷,去母亲处寻我吧。”
“那怎么行?”石见急道:“事关人命,少爷可是有重要的话,要当面同您说。”
高桀微微一笑,道:“那真是巧了,母亲也有人命关天的话要当面说呢。他们要说的怕不是同一件事?我看不如聚在一起说。”
“诶……”石见一时接不上话了。
翠娥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撇了撇,又催促高桀:“少夫人快请移步吧,老夫人怕是要等久了。”
石见见两人走远,气得直躲脚,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闷头回去找何免了。
何夫人的院子是何府后院女眷居所中最气派的。院子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聚宝盆,里面常年浸着一贯铜钱,养着六尾颜色各异的锦鲤。
寓意坤道如水,前程似锦。
高桀穿过庭院,路过聚宝盆时,里面有条红色的锦鲤突然跃出水面发出很大一声响,原本紧闭的正堂门立刻被人从里面推开,何老夫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是小桀吗?快进来。”
高桀应着:“给母亲请安。”一脚跨过门坎,抬眼间便见赵曼汁也端坐堂上,在场的还有那佝偻着背的老郎中。
可见刚才大门紧闭,这几人之间一定在做什么不能声张的事。
谈判吗?
还是……
高桀不动声色地在何老夫人下首落座。
赵曼汁正好坐在他对面,抬眼间全是得意。他得意,高桀恐怕就要失意。可见,刚才这几人密谈之事很可能对高桀不利。
“你先下去吧。”何夫人冲那郎中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待郎中走后,何夫人又示意丫鬟们都退出去。
堂屋的门重新紧闭,屋内只剩下高桀、老夫人和赵曼汁三人。而翠娥则站在门外守着门口,可见老夫人要说的事,很重要。
老夫人长叹一声,拍了拍高桀的衣袖,语气柔和带着歉疚,道:“我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日后我定会加倍补偿你。至于曼汁……唉,她注定是咱们何家的媳妇……如今你们两个都有了身孕,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看不如就以‘平妻’相待?你觉得呢,小桀?”
高桀面无表情听老夫人说完,已经明白,刚才老郎中应是给赵曼汁把过脉了。也不知她们关起门来都说了什么,反正从老夫人跟高桀说的这番话不难看出,她是同意让赵曼汁进门了。
在何家,老夫人是【高小桀】唯一的靠山和支柱。
如今,连这最后的一根支柱也弯了。
高桀很清楚,作为【高小桀】,老夫人的话就是他的命运。他无力反抗。因为,但凡他不配合老夫人,等着他的就只有一个结果‘性命堪忧’。
但是,作为高桀,此时此刻正是离开何家的最佳时机。
于是,高桀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不好。”
“哪里不好?”
老夫人未觉意外,显然之前就已料到高桀会如此说。
高桀道:“我作为少爷的结发之妻,就该以他为先,为他考虑。如今,既然赵家哥儿怀了少爷的子嗣,为那孩子考虑,赵家哥儿也理应做正妻。而我,也理应退位让贤。只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她似乎没料到高桀会这样果断,甚至连假怀孕的事都不做任何掩饰。虽然高桀的话里并未直接挑明他并未身怀六甲,但退位让贤这一个举动,就足以说明一切。因为,若高桀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嫡子之位他又怎会让得这么痛快?
老夫人的谎言不攻自破,高桀并没有给她留多少颜面。这令老夫人十分不自在,尤其是在赵曼汁面前。就像前几天抽在赵曼汁脸上的巴掌,如今又转了回来,糊到了她脸上。
她不自在地重重咳嗖,暗暗观察赵曼汁,就见——
赵曼汁完全没理这茬,也不知他是否听出了高桀话里的意思,还是他提前就猜到了高桀装孕……总之,他像是怕高桀改变主意似得,急急喊道:“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满足你!”
他双眼发光,充满浓浓的**,那是强烈到无所遁形的企图心——他迫切想要嫁进何家!
他这种双眼冒光的功利样子令老夫人十分反感。她本想发作呵斥他,目光扫过他的小腹又忍住了。在大宅院里生活得越久的女人,越会下意识地将自己葬于‘子嗣’之下。
即便是高傲如老夫人,也照样无法免俗。
高桀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边冷笑,嘴上边说:“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条件。第一,我要求和离,我不要休书;第二,我要一千两金。”
“这——”
赵曼汁差点骂出口‘你不要狮子大开口,一千两金啊,相当于万两白银。’
何夫人也没想到高桀会提出要这么多钱,好笑道:“千两黄金?你这是想要我何家的家业呀?”
高桀心想,我才不要你们的臭家业呢!不过,不趁机狠狠宰你们一笔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高小桀?
当然高桀也听得出来,何家怕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便问:“依您之见,该当如何?”
何夫人说:“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亲自选的,也在我跟前伺候了这些年,我不会亏待你。就白银一千两吧,如何?”
高桀听得出来,何夫人话里的真正意思是‘你是我亲自选的。如今和离,我花一千两银子买我自己的面子’。
“呵,”高桀轻轻一笑,道:“现在就立字据吧?”
老夫人:!
这次,她眼中是真真实实闪过了一丝诧异。她就像从来没见过高桀一样,如审视陌生人那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抿着唇,说:“行。”
说完,她起身往内堂走,背影竟显出几分孤独落寂。
高桀望着她的背影暗叹,也替【高小桀】不值。当一个人拿捏另一个人成为习惯,她已经是优越感的俘虏。
……
内堂里的笔墨纸砚是一早就备好的。
老夫人走了两步,又回身冲门外高声吩咐:“翠娥,去叫少爷来。”
“是。”
到了内堂,老夫人不假人手,亲自执笔挥墨,写下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和离书。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何免与高氏和离,何家赠与高氏白银千两……’
老夫人写字时,高桀甚至就立在一旁给她研磨。
赵曼汁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意,这婆媳二人的气场竟然这么像?明明【高小桀】只是个屠户家出身的小哥儿,他的气场什么时候变得能跟王氏这种名门闺秀相比了?
赵曼汁同时又很庆幸,高桀今天主动退出,意味着将来自己进府后少了一大劲敌。否则,同时对付这样一对婆媳,他的胜算似乎为零。
赵曼汁走神太彻底,竟然没发现何免来了。
当何免看到桌案上那两份和离书以及高桀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时,他的惊讶绝不亚于刚刚的老夫人。他也像完全不认识高桀那般,审视起来。
高桀就那样大大方方任由他看,神情坦然,看不出喜怒。
当何免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准备的那些威逼利诱的伎俩全部都是多余时,他终于明白,【高小桀】已经彻底放弃他了。这本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真正得到的这一刻,不知为何反而又不甘。
他的异样就连老夫人都察觉了,她的唇抿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喝问:“怎么?事到如今,你又后悔了?”
“儿子没有。”
话虽如此,何免在王氏面前,却像一个心思被戳破的幼童。他恼羞成怒,拇指在印泥中戳出一个坑,狠狠在和离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高桀迅速拿起一份和离书,折好放进自己袖袋内。又郑重地拜别老夫人,说:“谢老夫人多年照拂之恩。我这便去收拾行装,动身离开。”
“嗯。”
老夫人应这一声鼻音很重,可见这些年,她与【高小桀】之间多少还是存下了些情分。
她又吩咐翠娥:“你带她去账房取银票。此事,暂不可声张。”
“是。”
听到老夫人说暂不可声张,赵曼汁心中一凛。因为老夫人一天不公布,就是一天对他不认可。
他正琢磨着日后怎么讨老夫人欢心,好早一天嫁进何府,就见何免的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少爷,老夫人,出大事了!门外来了个送信娃,不知给府里的衙役送了个什么东西,那些衙役突然要找赵——”
他话没说完,主院的门口就出现了一排衙役的身影。
领头的人高喊:“赵曼汁,出来受审。”
赵曼汁:!!?
高桀此时已走到回廊的拐角处。
他驻足回望,远远看见门口的这番景象,嘴角上扬,那勾勒而出的弧度,嘲讽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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