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与铃铛上那点暗红触碰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电流猛地窜遍全身!尼斯像被无形的毒蝎蛰中,猛地缩回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墙壁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睡衣刺入皮肉,却丝毫无法平息血液里翻涌的惊涛骇浪。
一样!
颜色、粘稠的质感……完全一样!
这枚来自阁楼旧箱子的、可能属于“莱恩”的银铃上的血迹,和他刚刚在母亲门框上蹭到的……是同一来源!是新鲜的?还是……来自同一个伤口?同一个受害者?
混乱的思绪像沸腾的泥浆,翻滚着无数恐怖的泡沫。父亲小臂上那道狰狞的抓痕……母亲门框边缘的暗红……银铃上凝固的污渍……还有父亲手套下那些蜿蜒的、如同古老符咒般的暗红色疤痕……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恐惧,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存在——尼尔。
是他!是它留下的!
它伤了父亲!就在昨夜!
它就在这栋房子里!它无处不在!
巨大的晕眩感袭来,尼斯眼前发黑,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他死死攥紧左手,那枚沾着血迹的银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一秒也不能!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被恐惧冻结的肢体。
逃!
必须逃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给了他一种近乎疯狂的勇气。他不再顾忌楼梯上方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不再去想那双冰冷注视的眼睛。他猛地直起身,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朝着那唯一能通往外界的大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赤脚踏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发出凌乱而急促的“啪嗒”声,在死寂的房子里如同惊雷炸响。他冲到楼梯口,甚至来不及看一眼上方那片吞噬了尼尔身影的阴影,几乎是翻滚着冲下楼梯,身体在墙壁和扶手上磕碰,带来阵阵钝痛,却丝毫无法减缓他逃离的速度。
客厅!大门就在眼前!
他冲下最后几级台阶,脚步因为惯性而踉跄,差点摔倒。他稳住身体,目光死死锁定着那扇紧闭的、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希望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恐惧中艰难燃起。
就在他离大门只有几步之遥时——
“唰啦。”
一个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布料摩擦声,从客厅左侧、靠近厨房入口的黑暗角落里传来。
尼斯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他猛地刹住脚步,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勒住脖子,惊恐地循声望去。
客厅没有开大灯。只有沙发旁的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沙发周围的一小片区域。而更远的角落,则沉入浓重的阴影里。
就在那片光与暗的交界处,靠近那面方形壁镜的阴影里,一把旧扶手椅的轮廓若隐若现。
尼尔,就坐在那把椅子上。
他没有像在楼梯上方那样融入黑暗,而是选择了一个能被微弱光线勾勒出轮廓的位置。他坐姿异常端正,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双腿并拢,脚尖微微内收。那姿态,精确得如同博物馆里摆放的礼仪人偶,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不适的完美。
昏黄的光线只照亮了他的下半身——熨烫平整的灰色家居裤,光洁如新的深色拖鞋。他的上半身,包括他的脸,依旧隐没在壁镜投下的、更加浓重的阴影里。那片阴影,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斗篷,将他笼罩其中,只留下一个沉默而充满压迫感的轮廓。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没有看向尼斯,也没有看向大门。他的视线似乎正对着前方——对着那面在昏暗中反射着模糊光影的壁镜。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尼斯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彻底浇灭。它不是在楼梯上!它一直就在这里!就在离大门更近的地方!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守候在猎物通往自由的必经之路上!
尼斯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声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的闷痛。逃?怎么逃?它就在那里!它甚至没有看他,但那种无形的、冰冷的掌控感,已经如同实质的牢笼,将他死死困在原地!
就在这时,阴影中的尼尔,极其缓慢地、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般,抬起了右手。
动作流畅而精准,没有一丝多余。他抬起的手,指向了一个方向——不是尼斯,也不是大门,而是那面挂在墙上的方形壁镜。
尼斯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般,随着尼尔的手指,投向了那面镜子。
昏暗中,镜子像一块模糊的、深色的水银。它清晰地映照出客厅的景象:昏黄的落地灯,歪斜的沙发,散落在地上的一个靠枕……以及,镜子前方,那把旧扶手椅的轮廓,和椅子上那个上半身隐没在阴影里的身影。
镜子内外,两个一模一样的、沉默冰冷的影像,隔着薄薄的玻璃,无声地对峙着。
然后,镜子里的那个“尼尔”,也同步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指向了镜子外——指向了镜子外真实的、坐在椅子上的尼尔。
镜内镜外,两个身影,同时指向了对方。
这诡异到极点的画面,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进了尼斯混乱的意识!他猛地意识到尼尔在做什么!它不是在指镜子!它是在指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它在……确认?它在确认镜中的影像是它自己的映射?它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恶寒瞬间攫住了尼斯!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模仿!这是一种更深层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自我认知”过程!它像一个刚刚获得视觉的初生儿,在笨拙而专注地确认着镜中那个冰冷的影像就是“自己”!它在学习成为“尼尔”!
就在这时,镜子外,坐在椅子上的尼尔,那只抬起指向镜子的手,极其轻微地、如同痉挛般颤抖了一下。
非常轻微,几乎难以察觉。就像是精密的齿轮在运转中,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短暂的卡顿。
几乎在同一瞬间!
镜子里,那个指向镜子外尼尔的倒影,那只抬起的手,也同步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幅度、频率,完全一致!如同最精确的镜像同步!
尼斯倒抽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卡顿!
是同步!
镜内镜外的颤抖,是绝对同步的!
尼尔的手在真实地颤抖!镜中的倒影同步颤抖!这意味着……那颤抖不是机械故障,而是……是真实的生理反应?是某种……情绪波动?还是……某种更深层的、无法控制的“连接”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甚至压过了纯粹的恐惧!尼斯死死盯着镜子里那只同步颤抖的手,又猛地看向阴影中尼尔那只真实抬起的手。那轻微的、同步的震颤还在持续,虽然微弱,却无比清晰,像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漩涡,预示着某种巨大而不稳定的力量。
突然,镜中的倒影,那只颤抖的手,极其突兀地、完全不受尼尔真实动作控制地——猛地蜷缩了一下!五指瞬间收拢成拳,动作快如闪电!
镜子外,坐在椅子上的尼尔,那只抬起指向镜子的手,依旧保持着伸展的姿态,并未同步蜷缩!它只是依旧在微微颤抖着。
镜内镜外,第一次出现了不同步!
镜中的倒影,在尼尔没有做出相应动作的情况下,自己攥紧了拳头!
尼斯的心脏狂跳到了极限!他猛地看向阴影中的尼尔!
一直如同雕像般凝固的尼尔,在镜中倒影攥拳的瞬间,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隐没在阴影里的头部轮廓,似乎极其细微地……歪了一下?像是对镜中倒影的失控感到了一丝困惑?一丝……惊愕?
这极其细微的、转瞬即逝的破绽,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冰冷闪电,瞬间刺穿了尼尔那永恒不变的、冰冷完美的外壳!
尼斯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他明白了!镜中的倒影,并不总是被动的映射!它有时会……失控!它有自己的……“意志”?或者,是尼尔本身的某种东西,在镜子的映照下,暴露了无法完全掌控的裂痕?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更加令人绝望的恐怖!尼尔……或者说,占据着尼尔躯壳的那个东西,它并非坚不可摧!它内部存在着某种不稳定!某种……可能随时爆发的、未知的混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发现中,阴影中的尼尔,那只抬起指向镜子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感,放了下来,重新搭回扶手。镜中的倒影也同步放下了手。
颤抖停止了。不同步的攥拳也消失了。
镜内镜外,再次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完美的同步与平静。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控和破绽,只是尼斯极度恐惧下的幻觉。
但尼斯知道,那不是幻觉。那细微的颤抖,那镜中倒影的失控攥拳,还有尼尔那一瞬间几乎无法察觉的歪头……都是真实发生的!是完美面具上,一道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的裂痕!
阴影中,尼尔的身影依旧凝固在扶手椅里,像一尊重新调试完毕的冰冷雕塑。他隐没在黑暗中的脸,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个角度。
这一次,尼斯清晰地感觉到,那双隐藏在阴影深处的、毫无温度的眼睛,穿透了客厅昏暗的光线,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不再是之前的扫描和审视。
那目光里,多了一丝……冰冷而清晰的警告。仿佛在说: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巨大的恐惧和那刚刚窥见的、令人心悸的不稳定□□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尼斯撕碎。他再也无法承受,猛地转过身,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不顾一切地朝着楼梯——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发足狂奔!
脚步声在死寂的客厅里凌乱地回荡。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把扶手椅,不敢去看那面镜子。他只知道,他必须逃离那冰冷的注视,逃离那个刚刚向他展露出恐怖一角的“镜中陌生人”!
他冲上楼梯,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死死关上房门,落锁!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门板,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发现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门外,一片死寂。
但尼斯知道,它还在那里。
在客厅的阴影里。
在镜子的对面。
一个完美的、冰冷的、内部却隐藏着可怕不稳定性的“陌生人”。而他,刚刚窥见了那完美面具下,一丝令人绝望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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