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憬最后是在车里完成的从后排转移到前排的动作。
塑料袋被放在他的脚边，车内的温度缓缓上升，小狗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又睡着了。
正值凌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除了他们一辆车都没有。
淮淡本来就话少，洛憬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车里就显得有些安静，只有导航的机械女声时不时作出下一段路的指示。
安静了五分钟，洛憬有些忍不住了。
人在寂静又黑暗的地方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洛憬在第三次不由自主地想象边上开车的人忽然变成一个人偶后，他终于出了声：“哥哥，好安静啊，放点音乐吧。”
“放吧。”淮淡瞥了一眼边上一直不消停的小鬼，把电子屏幕切到菜单由着他折腾。
洛憬稍微找了一下就凭借着自己对电子设备的了解找到了蓝牙连接的地方，连上自己的手机之后，他兴冲冲地打开了音乐软件。
下一瞬，大悲咒的乐音充斥了整辆车的空间。
淮淡：“……”
他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边上的小孩一眼，换来了对方一句无辜的“怎么了？”。
“……没什么。”他有时候是真的挺想打开洛憬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一路听着大悲咒开到了山脚下，淮淡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内心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上山的路线是环形的山路，天际渐渐浮现出了一抹亮色，到了这里倒是出现了一些车——看起来跟他们一样睡不着临时起意或者计划好来看日出的人还不算少。
淮淡开着车一圈一圈地上山，听着耳畔某种意义上净化人心的乐音，面上难得带了些倦怠。
“哥哥，你这算不算疲劳驾驶啊？”洛憬发现了，于是好奇地问。
“是啊，是因为谁呢。”淮淡无奈道。
“嘿嘿。”洛憬看着他的侧脸稍显讨好地笑了笑，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哥哥你别动，我给你拍张照，你现在特别帅。”
“拍吧，拍完把歌切了。”淮淡道。
“好好好。”洛憬闻言笑出了声。
洛憬总算放弃了大悲咒，打开了自己的歌单。
替掉大悲咒的是一首英文歌，调子慵懒，旋律很好听，和现在的气氛莫名很搭。
天色渐亮，橘黄的光线透过车窗映在淮淡的脸上，显得他的五官清晰又立体。
“哥哥，你想不想当明星啊？我感觉你比我家公司的所有明星都好看。”洛憬满意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影像，问道。
“没什么兴趣，你可以试试。”淮淡礼貌拒绝。
“这样啊。”洛憬闻言觉得有点可惜，想了想，又觉得淮淡也确实和娱乐圈有点格格不入。
因为他看起来莫名很贵，洛憬觉得比起舞台或者荧幕，他好像更适合出现在公司顶层办公室里的落地窗前俯瞰全城。
想着，他下意识陷入了观察，观察着观察着就有了新发现。
淮淡见他看自己看了半天，而后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于是单手解下了腕上的表递过去：“拿去玩。”
洛憬想要，洛憬得到。
他于是伸手接过：“哥哥，你是长了第二双眼睛吗？”
然后开始细细观察：“这个手表好酷，我爸爸好像有个差不多的。”
说着，他又把那个手表放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下，觉得还是淮淡戴着好看。
“喜欢？”淮淡开着车，问了一句。
“喜欢它在你手上的样子。”洛憬道，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他总感觉这种对话的下一句就是“喜欢就送你”。
那还是算了吧，这个表一看价格后面就挂着一串零。
淮淡闻言，很轻地勾了勾唇，没再说话。
“哥哥，我感觉你确实有点对我太好了。”此时的气氛很好，洛憬莫名觉得适合聊天：“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啊？”
淮淡听完笑了一声，难得有些无言以对，反问道：“你觉得我要求你什么？”
洛憬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没什么。
但又一想，他现在和他姐姐在一起，又是第一次见面，还住在他家，讨好一下未来的小舅子好像也很合理。
想到这里，洛憬觉得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但现在讨好女朋友的家里人都要做到这个程度了吗？
洛憬不理解，但很受用。
“因为你是一个可爱的小孩。”正想着，淮淡忽然道。
洛憬闻言刚想反驳自己已经不算小孩了，想了想，又问：“你喜欢小孩吗？”
“不喜欢。”淮淡没怎么犹豫：“很吵。”
“那我不吵吗？”洛憬眼睛亮亮。
“有点。”淮淡顿了顿，嗓音里带了些笑：“但是能接受。”
洛憬顿时感动：“哥哥，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淮淡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如果洛憬希望的话，也可以是。
洛憬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哥哥的，转念一想，姐夫好像跟亲哥也没什么两样。
现在洛憬觉得从出生到现在，洛枫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和淮淡谈恋爱。
于是他暗自祈祷姐姐跟姐夫长长久久，千万别分手。
*
车子开到半山腰时，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停车场——后半段山路只能步行上去。
停好车后，两人一狗踏上了征程。
洛憬一开始爬山还爬得很欢快，但可能是放假在家里宅太久了没运动的原因，爬到后半段的时候他的脸上只剩下了生无可恋。
塑料袋一开始还是他提着，后来就到了淮淡的手上。
洛憬绝望地扭头想要获取一些同病相怜的安慰，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他淮哥脸不红气不喘，一手提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总之看起来很悠闲。
淮淡似有所感，抬头看向洛憬：“怎么了？”
洛憬：“……”
他又把头扭回去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到了山顶的时候洛憬简直觉得重获新生。
“这山，怎么，这么难爬。”洛憬气喘吁吁道。
淮淡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你不是说来过么？”
“没来过，我只是听过。”洛憬惨兮兮地弯着腰缓了会儿。
山顶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人在上面摆摊的，带着支架的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各种饮料的名称和价格，淮淡去买了两杯柠檬茶，摊主还送了洛憬一根棒棒糖。
盯着太阳缓缓升起来，洛憬对着它喝完了一杯柠檬茶，把塑料袋放出来拍了几张照后就开始无所事事。
并且脚很酸。
这个山真的很难爬。
“哥哥，你看过海的女儿吗？”拍照的人很多，于是淮淡也跟着拍了一张，在检查自己的成果的时候，洛憬忽然开口问。
“看过，怎么了？”淮淡有些莫名。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那个小美人鱼。”洛憬面无表情道。
“太阳出来要变成泡沫了？”
“我觉得现在的每一步都跟她一样像是走在刀尖上。”
淮淡：“……”
他觉得好笑，又有点无可奈何：“下次还这么心血来潮吗？”
“不了不了……”洛憬悔恨不已。
他叹了口气，其中饱含了无限的辛酸，然后蹲下来摸着塑料袋的脑袋：“还是你过得舒服，有人提着……”
初升的橘黄日光洒在洛憬的头顶，平日里看起来很黑的发丝在这会儿微微透着点棕，在冬日冰冷的空气里显得暖融融的。
“看镜头，小美人鱼。”淮淡拿出手机对准洛憬。
洛憬闻言下意识扭头看他，面上带了点迷茫。
手机尽职尽责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反应过来后，洛憬大方地由着他拍，捧着塑料袋的头换了好几个动作。
淮淡一一拍下，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唇角不自觉勾出了一点笑意。
拍完后，他想了想，挑了第一张照片发了个没有文案的朋友圈。
洛憬也发了个朋友圈，热热闹闹地凑了个九宫格，他的同学里个别几个通宵打游戏的夜猫子看到了纷纷给他点了赞。
刷到淮淡拍的他和塑料袋的合照之后，洛憬迅速点了个赞，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好像是第一张他和塑料袋的合照，于是顺手保存了下来，想了想，又发到了他家的小群里。
*
看完日出之后，两人下了山。
副驾上，塑料袋靠在洛憬脚边沉沉睡着，洛憬一开始还强忍着困意，觉得留淮淡一个人开车自己睡觉太过分了，甚至为了不让自己睡着还故技重施，搜了一个重金属摇滚歌单放。
洛憬倒好，人困起来摇滚乐都能当摇篮曲听，十足的困意无法因为这点微末的外界因素消弭一星半点。
他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一下一下点着脑袋，周身像是被下了什么结界。
淮淡不一样。
他只觉得自己快被吵死了。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关掉了蓝牙。
世界清净，淮淡对边上那位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要把不消停贯彻到底的祖宗认真道：“睡觉。”
“真的吗？会不会不太好啊……”洛憬努力地掀起沉重的眼皮，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下一秒就合上眼睡了过去。
“……”
淮淡叹了口气。
半夜被临时叫起来看了个日出，淮淡已经被洛憬闹得没脾气了。
此时边上一人一狗都睡得正香，他倒是难得获得了片刻的安静。
到家的时候也还是清早，天刚蒙蒙亮，路上的车流不多，淮淡把车停回车库的时候洛憬已经睡昏过去了，他喊了几次这人才颇为困难地睁开了眼。
一手提着塑料袋，另一边照应着某个困得东倒西歪的小孩，淮淡进门的同时看到楼上的某个房间开了门。
下一瞬，洛枫穿着居家服出来了，和洛憬如出一辙的困，应该是打算下楼倒杯水。
隔着围栏看到风尘仆仆的两人一狗的时候，洛枫愣了愣，下意识回身关上了门，觉得是自己在做梦。
难道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
三秒后，她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淮淡正把塑料袋往窝里放，洛憬困得倒在了沙发上。
洛枫被吓清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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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小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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