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眉眼弯弯,一边走一边将手机藏在背后,把里面软件浏览记录清了干净:“我来了哥!”
说着,他拉开椅子坐下,自然地把手机递给青年,随后若无其事地拿起了筷子。
徐立接过手机便倒扣在了桌子上,未曾分出半点儿眼神:“你刚退烧,只能吃清淡的。”
徐仁善解人意地笑笑,将视线移到了面前还冒着热气的两碗面,还是下意识皱起了眉。
“不准挑食。”徐仁一撅屁股徐立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遂冷言道,“不吃就给我滚回家去。”
徐仁抬头对上青年凶巴巴的眼神,瘪了瘪嘴,只好磨磨蹭蹭地挑起一根白面,送到唇边轻轻抿了口。
——这一幕,看得人属实是食欲全无。
徐立拧起眉头,刚准备发火,就听徐仁低声道:“那下次……我们能一起去吃不清淡的吗?”
“……”
徐立一愣,浅色的唇张了又张。望这少年写满了期待的双眸,他喉结微动,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还准备在我这儿赖多久?”
少年有些失落地垂下睫毛,筷子在面条里拨来拨去:“哥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一会儿就走,不给哥添麻烦……”
听着这话,徐立说不上来的心堵。他泄愤般挑了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没吃几口,他神色微变,又放下了筷子。
……确实难吃。
“嘟噜噜——”就在这时,徐立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将两人的注意都吸引了去。
徐仁动作一顿,故作不经意间瞥到了来电人——“陈晓”。他眉头微蹙,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内心警铃大作。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位叫陈晓的,是女生吧?
他的脑海里几乎是瞬间闪过了徐立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刚刚他借徐立手机时,有意留意了与徐立通话最为频繁的人,而其中十有五条都是“陈晓”打来的。
徐仁眼前一黑,熟悉的不适感漫上心头,他不敢想。
是哥的女朋友吗?不行!……
可徐立却并未注意到某人倏地僵硬的身子,他拿起手机,大步走向阳台,按下了接通键,就听陈晓大喇喇的声音传来:“老立啊,你朋友这情况可不太乐观呐……”
“怎么说?”徐立皱眉道。
“单从这张评估表来看,抑郁的概率非常高,可能还伴随着躯体化及精神分裂。不过光听我说也不行,我还是建议你带他去医院进行专门的检查。”
“……”无人回应。
“徐立?徐立!你在听吗?”陈晓隔着屏幕大喊。
徐立捏着手机,猛然回神。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哑声道:“嗯,我知道了。”
待徐立打完电话回到客厅,徐仁已经吃完面了,甚至洗完了自己的碗,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缩在不大的沙发里看电视。
见徐立回来,他连忙关了电视,正襟危坐。
徐立脚步一顿,望着少年乌黑的发旋,大脑不受控制地想到陈晓刚才给他的忠告:给人点好脸色,别摆着一张臭脸,让你朋友受到刺激了可咋整……
“徐仁。”他清了清嗓,眉头舒展,可眼底却是藏不住的严肃,“谈一谈?”
“……”
徐仁指尖一僵,故作镇定:“哥,你说。”
徐立缓缓坐在了少年对面,是以一种谈判的身位,这也令徐仁没由来地愈发不安。
“呼——徐仁,说实话,我离开的这十年间……你到底怎么了?”徐立认真地注视着少年,努力使自己柔和地说,“就像你今天为什么会跳湖,跟我说说吧。”
“哥……”徐仁吸了吸鼻子,喉间一酸。下一秒,他的眼眶涌上红意,在两个人都未反应过来时流下大颗眼泪。
这反应,属实是在青年意料之外。
徐立呼吸微滞,无奈起身,抽纸给哭得跟只“花猫”似的少年擦眼泪——结果少年哭得更凶了,他只好悻悻地缩回手。
徐仁一边哽咽,一边语无伦次地跟徐立解释:“哥呜……对不起,我没想哭的,真的呜——”
“嗯。”徐立索性放下纸,坐到了少年的身旁,一下一下轻拍着身旁人单薄的肩膀。
许是多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徐仁的眼泪来势汹汹,却也只是无声地落下。徐立不拍不要紧,一拍就止也止不住了。
“哥——呜呜——”少年抬手胡乱地抹了把眼泪,眼尾通红,从徐立那个角度看去可怜得不行。
此时此刻徐仁也顾不得徐立要把他丢出家门了。
他伸出手臂——死死抱住了徐立,力度大的像是要将自己融进进他的哥温暖的怀抱里:“哥,我这些年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我甚至都不敢想你如果真的不回来了我会干什么!……哥,我唯二的亲人就只有你和爹了……”徐仁将自己的脑袋埋入徐立的颈窝,说话都带了哭腔,“所以哥……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走更别抛下我……我求你呜呜……”
徐立任由他抱着,沉默地接受署名为“徐仁”的情绪轰炸。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跳湖我只知道哥你不要我了……”
徐立呼出一口浊气,缓缓抬手,虚虚搭在了少年微微颤抖的脊背上,上下给人顺毛:“行了,别哭了。”
徐仁抽抽搭搭地靠着青年的肩膀,呼吸渐渐归于平稳……
五分钟后,徐仁手中捧着一杯热水,指尖被水烫得发红。他吸了吸鼻子,眼泪已经没有再流了,整个人看上去冷静不少。
“徐仁。”徐立专注地看着年的眼睛,正色道,“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回事了吗?”
徐仁垂下睫毛,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泛红的指尖缓缓收紧水杯,他抿了抿唇,似是下定决心,抬眼对上青年琥珀色的瞳仁:“哥,自你走后,我应该是病了。”
“年夜梦回时,我总会梦到你抛下我走了,直到惊醒,我也会怨恨我自己,恨我当时为什么不能再勇敢点、再灵光点,是不是就能留住你,每到那时……”
徐立静静听着,眉头却是逐渐皱紧。
“……我就会无意识地伤害自己。”徐仁注意到青年凝重的神情,心头一动,“对不起哥,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今天我没想跳湖的,但等我睁眼闭眼,便已经浑身是水地躺在岸边了。”
两道各不相同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徐仁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头埋入膝盖,有意无意间将自己摆在了两人之间“被保护者”的位置。
徐立心中五味杂陈,欲言又止地看着蜷缩起的少年,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徐仁,我很担心你。”
“……”
徐仁明显身子一僵,随后猛地抬起了头,眼底闪过一瞬暗光,他不可置信道:“……哥?!”
徐立避开他炙热的视线,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接着道:“所以徐仁,找时间跟我去城里的医院检查吧。”
“我会暂时留下来……陪你治疗,直到你痊愈。”
徐仁鼻尖一酸,却是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为漂亮的笑脸:“哥不走啦?”
“嗯。”徐立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生疏地弯了弯唇。
“我都听哥的!!”
-
天色渐晚,外头的太阳早落了,大家吃完晚饭,纷纷出了门。该下棋的下棋、该跳广场舞的跳广场舞,反倒显得东木镇更热闹了。
“哥,那我就先走了啊!”少年站在玄关处,此时正依依不舍地朝青年挥手,“那说好了,后天我来找你——”
徐立虚虚靠着鞋柜,歪头望向一步三回头的少年,语气不禁带了些催促的意味在:“嗯嗯,你快回家吧。”
眼见徐仁的背影逐渐缩小成豆大点,直到彻底消失在徐立视野中,他才转身回房,利索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把徐仁救上来后,这身衣服就一直贴在他身上,现下虽然是干了,但对于他来说,总归是哪里有点儿不得劲的——他有洁癖。
徐立长叹一声,蹲在行李旁,伸手拨开里层,露出下面包裹严实的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二爷”。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已有些年代的木雕,放入塞满纸钱的背包,趁着月色正浓时出了门。
一须臾后,上山路上。
徐立单手提着背包,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擦了擦额角流下的汗,抬头望向前方,这才停下攀山的脚步。
眼前,银光汇聚、蜿蜒地洒到刻着东木镇已故之人的名字的石碑上,周围是明显打理过的野草,在妖风吹过时响起“沙沙”声。只是夏天它们长得快,此时看着也有他下半身大概长了。
别的不说,这还是徐立第一次来东木镇的墓园。
他刚一拨开遮挡视线的野草,便眼尖地看到了刻着“徐家长子家川”六个大字的石碑,碑前插着六根已经燃尽的香灰,旁边是各种贡品,一看就知徐仁和徐家峰已经来过了。
徐立抿了抿唇,迈开脚步上前,点了三根香。他缓缓跪下,沉下心来“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爹……我回来了。”他挺直脊背,将香插在了香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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