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
宋锦棠和章页不打扰他们,一起先去吃饭了,病房里只剩下闻语和戚陵游两人。
简单的问候过后,闻语站在病床前,戚陵游可以勉强坐起来,他摘掉呼吸面罩,像以往那样看着她,只是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些探究。
戚陵游应该很清楚,真正的闻语不会开车,也不可能暗地里威胁池非栋而不给他透露一句。他大概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寻常。
他是聪明人,有些话很容易说清楚,但闻语此刻突然变得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嘴巴不管怎么样,都没法张开。早准备好的说辞,有些舍不得说出来。
“闻语,”在沉默中,还是戚陵游先开口了:“你真的是闻语吗?”
若不是心里早有定论,戚陵游是不会问出这句话的,而他问出这句话,是为了真正的闻语,那个是他的妹妹,他不能知道他妹妹消失了还无动于衷。
闻语心里一颤,咬住嘴唇。
戚陵游已然确定真正的闻语不是她,他回想起池箬星死前说的那番话,如果真正的闻语早已消失,他必定追查到底,可是这个闻语又是谁?她难道对真正的闻语做了什么吗?事情真相揭开后,他失去的不止是一个妹妹。
戚陵游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梦幻虚影再怎么假,也是让人感到幸福的,一下子戳破只会陷入更悲凉的真实。但是他需要真实,已经消失的作为他妹妹的“闻语”,更是在等着真相!
压抑着自己想要躲在虚幻泡影中的冲动,他面上却什么都没显露,只有视线忍不住,从闻语脸上飞速逃离。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再次看向闻语时,戚陵游的眼里已经沾了一层莫名的情感,闻语看不懂。
戚陵游的询问,最终推动闻语又向前一步,再拖延下去毫无意义,审判迟早会来。
“没错,我不是真正的闻语,你不用管我是谁,但是真正的闻语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了。”所谓真相,就是过往两个月的生活全是假的,戚陵游面对的人都是假的,她感受到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变不成真的。她也有自己的自尊,不可能一辈子,真的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你把她杀了?”戚陵游迅速接话,刀子落下前的每一秒对他都是折磨。
闻语听着这句没感情的话,心里有些发冷,但站在戚陵游的立场,自己占了他妹妹的身体,他此刻还能冷静问一句都算是好的,毕竟原主跟他生活多年,原主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我没有杀她,她也没死。”闻语放平了语调,赌气般不让自己的感情泄露分毫。
“什么意思?”
“你相信时空穿梭吗?”闻语讲述着那时的情形:“钱进励那个瓶子砸中真正的闻语后,她的灵魂就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我灵魂互换。”
“现在,真正的闻语在另一个世界,她活在我二十多岁的身体里,而我则是进入了她的身体里。”
戚陵游眼睛倏地睁大,如果闻语这番说法是真的,那也就是说,他真正的妹妹没事,而眼前这个闻语实际上跟他一样,是个同龄人?
这番话虽然听起来像是科幻文里的情节,但小说不都来源于真实生活?而且她描述的这段话逻辑缜密,毫无破绽。
不行!戚陵游缩在被子下的手攥得更紧,输液针突然从手背滑落,沿着被角掉落在地面,流出的药液在沉闷的氛围中闪了闪,戚陵游有些紧张:“你有证据吗?”
闻语也瞧见了掉落的输液针,戚陵游现在应该很气吧,但是她也没做错什么,不仅没错,还费了心思给戚陵游避开一劫难,他气什么气!
想着想着,闻语刚刚的犹豫和不舍腾地一下,转化成气愤,她冷笑着:
“我有什么动机对你妹妹下手?如果我真的对她下手了,那我也不会冒着无证驾驶的风险去救你了,你早点死,我反而能早点安心。而且,你也可以问问警察,是我提前警示他们,让你避开被人诬陷杀人的祸事。”
闻语吼了出来,戚陵游却好像得救一般浑身松弛下来,这个闻语是个聪明人,就像另一个“池箬星”一样,她们都知道,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让知晓秘密的人,永远都不能再次开口。
还好,比预想的要好多了,泡泡戳破后的真实,也没有那么冷。
“她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吗?”放松下来后,身体里的疲劳病痛顿时涌了上来,戚陵游感觉头昏沉沉的,说出的话也带着软音。
这让闻语刚攒起来的气焰又消了,戚陵游只是太爱他妹妹了,自己这个陌生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妹妹身上,确实让人生气,闻语也放软语气:“她在那个世界很好,又见到了她的妈妈,事业也很成功,还遇到了一个她很爱的男生,马上就要结婚了。”
这个回答让戚陵游更加放心,只是:“你在这个世界过得开心吗?”
闻语听到这句,愣住,他信了?他这么简单就信了自己的话?他不会生气吗?为什么还要关心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挺开心的,”闻语不想再遮掩什么,也没必要再遮掩了:“但是我不是你真正的妹妹,我还占用了她的身体欺骗了你,你不讨厌我吗?”
“你应该和我真正的妹妹沟通过,她允许你占用她的身体来骗我吗?”戚陵游反问道。
闻语想了想,将她穿越而来,真正的“闻语”嘱托她制止戚陵游成为杀人凶犯,以及她一开始暗中调查他,想直接把他送进监狱的事情,都说得一清二楚。
戚陵游听罢,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感谢自己真正的妹妹还这么记挂他,更感谢站在眼前的闻语愿意推他一把。
不过,他已经从警察那里知道,闻语会继承池箬星的巨额遗产,以后闻语跟他就是两个阶级的人了,他也没资格再留住她。
“谢谢你暗地里为我做了这么多,”戚陵游嘴里泛着苦,只能无奈地乞求着:“只是罗小尔现在正处于初三关键期,希望你能先瞒住她原来的姐姐已经去到另一个世界的事实。”
“好。”
“还有,你想去哪里,我没资格干涉,但是罗小尔很依赖你,她要是给你打电话,还请你接一下,大概到中考结束后,再告诉她你要走,可以吗?”
“好。”
戚陵游顿了顿,开口:“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和你原来的世界一样,但是人心难测,你又带着那么多钱,你小心些,出门别露富,学点法律和理财的知识,然后……你有问题的话,随时来找我。”
戚陵游说这番话是垂着眼说的,整个人靠着床头,有种无力抵抗的颓废感,闻语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只是现在的局面好像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戚陵游不应该在发现她真实身份后,马上带着罗小尔和自己保持距离吗?他现在说这么多是不讨厌自己吗?
不讨厌就可以了,闻语心里的郁闷顿时消散:“那我不走可以吗?我也是把罗小尔当成我的妹妹。”
话音落下,戚陵游猛地抬头,身后的床板都被撞出“咚”的一声:“可以,我永远欢迎你!”
“那我可以不叫你哥吗?总觉得你是在占我便宜。”
“好!我也觉得你以前直接叫我名字,叫得比叫哥好听。”
“戚陵游,”闻语第一次大大方方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三个字:“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而戚陵游也终于可以不被“哥哥”这个名字所束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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