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阿特丽斯……”
书房里，格蕾丝正在翻阅着一本厚得惊人的书。
这本书名叫《伯克地绅名录》，和《伯氏贵族系谱》一样，都是由约翰·伯克负责编撰的。
《伯克地绅名录》上记载了大英帝国所有乡绅，以及他们家庭成员的基本信息。
不过大多数时候，格蕾丝翻阅的都是记载着贵族的那一本。
这与伊登庄园经常接待的客人的阶级有关。
然而这一次，在格斯特夫妇度过了这个并不算愉快的圣诞节、离开伊登庄园之后，格蕾丝就忍不住翻开了这本书。
她怀疑格斯特夫人或许是哪个乡绅家的女儿。
“四十到四十五岁……出生年份在1807到1812年之间……”
在英国，比阿特丽斯算是比较常见的名字，考虑到英国的国王经常以“XX几世”出现在历史书上，格蕾丝就知道这必然是一个不太轻松的工作。
至于格斯特夫人的名字有没有可能也是假的……
格蕾丝认为这个可能性很低。
格斯特夫人的记忆虽然出现了错乱，但很多事情她依旧记得很清楚。
她应该不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格斯特夫人未出嫁前的姓氏非常常见，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史密斯。
可想而知，《伯克地绅名录》上的史密斯也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所以第一个姓史密斯的人是谁？他为什么有那么多后代？
格蕾丝在心底抱怨着。
这时约瑟夫走进了书房，将散步服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说道：“我们应该想办法让海莉开口。”
发现妻子在等着自己说下去，约瑟夫说道：“有一个小听差告诉我，他看见海莉向格斯特先生要钱了。虽然他没太看清金额，但是格斯特先生给的很有可能是一卷钞票。”
一般来说，普通的家庭根本用不上钞票这种东西，一英镑和两英镑的金币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比较大的金额了。
海莉的阶级当然不可能被算在有钱人的行列当中。
可是格斯特先生居然会直接给她一卷钞票……
即便格蕾丝将那些钞票想象成五英镑的小面额，一卷钞票也绝对有一百英镑甚至更多。
而为中产阶层家庭服务的贴身女仆，一年的薪水也不过三十五英镑左右。
格斯特先生给海莉的钱，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可是格斯特先生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即便格斯特夫人真的是乡绅的女儿，在没有破产的前提下，乡绅的土地也是很难卖出的。
如果是贪图地租的话，格斯特先生恐怕也不会给海莉那么多钱。
毕竟一名乡绅所持有的土地，一年的租金应该不会超过三千英镑。
格蕾丝可不相信那个贪心的海莉一年只会向格斯特先生要一次钱。
格斯特先生一次就给了一百英镑甚至更多，那么三千英镑的利益对他来说可就不太够了。
更何况他原本就可以合法地占有妻子的财产，这种行为虽然无耻，但并不违反法律。
海莉根本没理由勒索格斯特先生。
除非格斯特先生根本就不是比阿特丽斯的丈夫。
“我终于明白海莉为什么会那么强壮了，约瑟夫。”格蕾丝了然地说道：“她是个护士，疯人院的护士。”
不同于后世，护士这个职业目前还被视为一种肮脏、粗俗的职业，担任护士工作的女人往往都是一些没怎么受过教育、粗鲁、野蛮的女人。
而疯人院为了控制发病的病人，聘请的护士往往都像海莉一样高大强壮。
有些人甚至会戏称她们为“穿裙子的男人”。
比阿特丽斯是被格斯特先生从疯人院带出来的，而且他极有可能根本不是她的丈夫。
那么比阿特丽斯真正的丈夫是谁呢？
他知道比阿特丽斯已经被带出疯人院了吗？
格蕾丝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管这件事。
如果她明目张胆地调查这件事，让比阿特丽斯“幻觉”中的丈夫找了过来，那个丈夫却把比阿特丽斯重新送进疯人院的话……
格蕾丝认为这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就像格斯特先生所说的那样，大多数的疯人院，其实都是人间地狱。
想起格斯特夫人那张和善的脸，格蕾丝叹了口气，继续看起了手里的《伯克地绅名录》。
“我们不能去问海莉，约瑟夫。”格蕾丝否定了丈夫的提议，“那会让她变得更加贪心。”
格蕾丝知道丈夫一定是想利用海莉的贪婪，来让她说出格斯特先生的秘密。
但问题是，一旦海莉将这个秘密公开，她在格斯特先生眼里就会失去价值。
为了再多捞一笔，她很有可能会去找格斯特夫人原本的丈夫。
可是目前没人能确定那个男人是个好丈夫。
格蕾丝拍了拍桌子上剩余的旧报纸，“我翻了最近一年的旧报纸，根本没有人寻找比阿特丽斯。”
这代表着，即便比阿特丽斯真的有另外一个丈夫，那个人可能也不关心她的死活。
找到这样一个丈夫有什么用呢？
约瑟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真是让人难过。”
“但我不明白格斯特先生在哭什么，他早该知道有这一天，格斯特夫人总会想起真相的。”格蕾丝异常冷静地说道：“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表现得有点太脆弱了。”
“如果你生了那样的病，我可能也会哭的，这并不奇怪。”约瑟夫说道。
“那不一样。”格蕾丝拉住约瑟夫的手，“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可是格斯特先生就是因为比阿特丽斯得病才有机会得到她。这就像是罪犯犯下罪行之后，如果他当场被警察抓住了，他很有可能会嚎啕大哭。但是，如果他成功地隐瞒了很久，当他被发现的时候，他反而应该很平静，因为所有犯罪的人其实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如果他是为比阿特丽斯的病情而哭呢？”
“想起自己的丈夫难道是一种疾病吗？”格蕾丝立即反问。
“但是她的记忆经常错乱。”约瑟夫说道：“如果我们以另一个角度猜测的话，也许比阿特丽斯并不是想起了自己的丈夫，而是忘记了自己的丈夫。精神病人的话并不是完全可信的。”
“如果她幻觉里的那个丈夫才是抢走她的人呢？”约瑟夫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因为精神疾病被另一个男人拐骗走，这对女士们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万一比阿特丽斯想起的人是一个拐骗女人的恶棍呢？”
“确实有这种可能，也许格斯特先生是在保护比阿特丽斯的自尊。”
格蕾丝感到不寒而栗。
目前最让她和约瑟夫困扰的是，比阿特丽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患病的。
如果按照约瑟夫的猜测，那么比阿特丽斯很有可能是被某个恶棍拐走之后才开始发疯的。
一个受过教育、教养很好的女士，又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除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玷污呢？
如果是这样，比阿特丽斯就很有可能精神失常，然后被那个恶棍送进疯人院。
而格斯特先生作为一个爱妻子的丈夫，当然是不愿意让妻子有这种丑闻的。
他为了保护妻子的名声，当然也无法将那个恶棍送上法庭。
否则比阿特丽斯会变得比罪犯还要臭名昭著。
在维多利亚时代，人们对待失贞的女人可能比对待谋杀犯还要恶劣。
如果海莉刚好是那家疯人院的护士，她就一定会知道，将比阿特丽斯送进疯人院的男人并不是格斯特先生。
对于一个贪婪的人来说，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勒索理由。
她知道比阿特丽斯是大家眼中的那种“道德沦丧”的女人，如果她把真相宣扬出去，已经逐渐好转的比阿特丽斯就会再次疯掉，同时比阿特丽斯的名声也会被毁。
这绝对是格斯特先生不想看到的。
“公爵夫人。”
亚当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进，亚当。”
格蕾丝从亚当的手里接过了一沓文件。
“格斯特先生在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富有了。”亚当的话让格蕾丝和约瑟夫都愣了一下。
三十岁，那个时候比阿特丽斯应该还不到二十五岁，正是适合结婚的年龄。
这可算不上是富家小姐下嫁给穷小子呀！
“不能去问当事人的调查可真是太烦人了。”格蕾丝把那沓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对约瑟夫说道：“除非我们能找到为比阿特丽斯主持婚礼的牧师。”
现在的婚姻登记可不像后世那么完备，在大英帝国，每年被查出重婚罪的人不在少数，然而没被查出来的重婚者，一定比查出来的更多。
夫妻两个在书房里忙碌了起来。
他们必须确定比阿特丽斯到底出生在哪个郡，才有可能找到当初为她主持婚礼的主婚人。
至于格斯特先生所说的诺萨勒顿，那是他开设第一家店铺时所在的地方，不一定真的就是格斯特夫人的家乡。
而且诺萨勒顿是北方工业城市，当地的旺族乡绅应该是远远少于商人的。
格蕾丝查看了诺萨勒顿的乡绅家庭，确定那里根本没有哪个史密斯家有一位叫比阿特丽斯的小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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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伯克地绅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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