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格蕾丝答应了莱昂的邀约，按照约定时间，于第二天的下午，来到了波特兰家的庄园。
波特兰家的庄园坐落于波尔多周边，附近大大小小的葡萄酒庄园几乎多得数不过来。
我和格蕾丝很快就沉迷在这个充满自然风光的地方了。
作为红酒之乡，波尔多保留着工业革命前的风貌，很多庄园里伫立着的，还是中世纪时的城堡。
波特兰家的庄园也是如此。
我和格蕾丝乘坐马车，来到这座庄园门前时，就看见了庄园里高耸的哥特式城堡。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城堡，它们总给人一种阴暗潮湿的感觉。”格蕾丝下马车时，将自己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只能冲着她微笑。
庄园大门前站着很多仆人，以至于我没办法和格蕾丝说太多悄悄话。
“欢迎您的到来，公爵大人，公爵夫人。”
庄园的男主人——莱昂的父亲老波特兰先生率先走了过来，他的几个儿女则跟在他的身后。
由于上流社会养尊处优的女士们很难让人看出具体的年龄，我一时看不出来，那些人里，哪些是他的女儿，哪些是他的儿媳。
庄园的管家很自然地领着几名男仆，帮助莱斯利先生，搬下了我和格蕾丝的行李。
尽管只是在这里居住几天，但无论是骑马、晨起、下午茶还是晚宴，都需要不同的礼服。
为了不失礼，我和格蕾丝在尽量精简的情况下，还是带来了好几个大行李箱。
不过从庄园里仆人们略显震惊的眼神来看，我和格蕾丝带来的行李，或许比到访过庄园的其他客人要少得多。
希望他们别把我和格蕾丝当成那些挥霍无度，负债累累的贵族。
在走进庄园的过程中，我听见了仆人们对老波特兰先生的称呼。
“de”，一个非常有代表性的发音。
尽管法国大革命用鲜血摧毁了旧有的制度，但过去的习俗却也没有彻底消失。
这至少代表，波特兰家族旧时曾是贵族。
我和格蕾丝对视了一眼，很明显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过对于波特兰家族来说，失去贵族的身份，当然是一种阶级的下沉。
工人阶层和中产阶层或许乐于看见这一点，但作为利益受损的那一方，老波特兰先生的心里一定很不高兴。
说实话，哪怕像我这样，不怎么在乎贵族身份的人，如果有一天，莱斯利先生忽然不再称呼我为“公爵大人”，我也会有点不习惯。
而老波特兰先生显然比我更在意称呼这个问题。
因为在我和格蕾丝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一丝紧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一瞬间，他在害怕我和格蕾丝会露出轻蔑的表情。
当然，我和格蕾丝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尊重的姿态。
我们认同每一个值得尊重的人，无论是葡萄酒商人，还是勤劳的搬运工，都应当得到善待。
或许是我和格蕾丝的态度让老波特兰先生感到欣慰，等我们走进庄园里的时候，气氛已经变得相当融洽了。
我们也和老波特兰先生的儿女们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老波特兰先生有四个儿女，其中最大的孩子是他的女儿卡特琳，其次就是长子波特兰先生。
在波特兰先生之后，是莱昂和最小的玛蒂尔达。
刚才我之所以难以分清这些人的关系，是因为卡特琳和波特兰夫人的年龄非常相近，而玛蒂尔达又和莱昂的妻子差不多大。
当然，这些疑问都在大家互相认识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唯一让我感到好奇的是，庄园的女主人没有出现。
我并不觉得老波特兰先生是个鳏夫。
一座庄园有没有女主人，从仆人的数量上就能看得出来。
大多数的鳏夫，如果不是独居的话，通常不会需要一位女管家。
但这座庄园里女管家的姿态，表明了她在仆人中的地位。
这通常是女主人才能赋予的体面。
“请您原谅，我的妻子最近身体不太好。”
老波特兰先生解释了女主人没有出来迎接的原因。
“那真是太遗憾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探望一下她。”格蕾丝关切地说道。
“当然，我想她会感到高兴的。”老波特兰先生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太友善地往他的儿女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善解人意的年轻人了。”
由于位置的原因，此时回头未免显得太过明显，因此我没能看到身后那些人的表情。
但格蕾丝显然看到了什么。
她满意地收回了目光，跟着女仆，走到了待客室，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波特兰家的酒庄是三级酒庄，这听起来似乎并不算响亮，然而在整个法国成千上万的酒庄里脱颖而出，本身就非常困难，即便是五级酒庄，也值得赞美。
因此，作为三级酒庄的主人，波特兰家应该非常富有。
这一点，在城堡中陈列的家具和摆设上，也有所体现。
不过就像格蕾丝所说的那样，哥特式城堡特有的风格，让这里看起来格外阴暗潮湿。
即使有阳光透过细长的窗户照进房间，也难以彻底驱散这里的黑暗。
“我听莱昂说，你们希望参观庄园里的酿酒过程，不过现在并不是酿酒的季节，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亲自挑选葡萄，单独酿一桶酒。”老波特兰先生语气和蔼地说道。
“哦，真的吗？”格蕾丝下意识往窗外看去，“我竟然没发现这里有温室。”
“温室在庄园的另一边。”老波特兰先生把格蕾丝引到另一扇窗前，指着下方说道：“它在那儿，酒庄里每次种植新的葡萄，我和我的妻子就会在温室里种上一棵，如果您想酿酒的话，温室里有很多种葡萄，可以让您挑选。”
我坐在扶手椅上，只能看见老波特兰先生苍老又倔强的背影。
不过从他的声音里，我听见了一个丈夫对妻子的爱。
在我对面，波特兰先生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似乎并不喜欢他父亲提起的话题。
“这样真的好吗？您和夫人亲手种植的葡萄……”格蕾丝面带犹豫地看向老波特兰先生。
借着转身的机会，她冲着我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
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老波特兰先生笑了起来，“放心吧孩子，那些葡萄长得很好，一桶酒还不至于让它们变得光秃秃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波特兰先生的目光突然凝固住了。
紧接着，他十分严厉地回头瞪了他的长子波特兰先生一眼，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啊，看来今天庄园里还有其他客人。”
我佯装好奇地走到床边，就看见了那个高大、矫健的身影。
小麦色皮肤的高缇耶先生穿着一套灰色散步服，走进了庄园。
显而易见，这位有点不修边幅的绅士并未得到老波特兰先生的青睐。
但出于礼节，波特兰家还是对这位突然到来的访客表示了欢迎。
“我认为罗兰变了，在生病之前，他可从来不和这些人来往。”在我身后，莱昂的妻子坐在长沙发上，低声说道。
“小点声，艾米丽。”莱昂有些紧张地看了他的哥哥一眼。
然而波特兰先生根本就没听见弟弟和弟媳的对话，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高缇耶先生身上。
确切得说，他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高缇耶先生摆在行李箱上方的小手提箱上。
格蕾丝用了然的目光望了我一眼。
她在告诉我，那里面的东西应该是雪茄。
不过作为一个出身高贵的男人，波特兰先生对雪茄的渴望，未免有点过于夸张了。
他用一种奇异的声调说道：“高缇耶，我的朋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阴冷的感觉爬上了我的脊背。
我抬头看向窗外，发现一片乌云遮挡住了太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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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二批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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