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保证,当格蕾丝表现得无比真诚的时候,正是她最有可能撒谎的时候。
如果不是知道她一个心地善良的侦探,我甚至怀疑她可能会成为一个精明的骗子。
显然佩蒂特警督对于格蕾丝的性格一无所知,因此格蕾丝崇敬的语气让他颇为受用。
“的确如此。”佩蒂特警督对格蕾丝说道:“我想我需要波特兰先生给我一个可信的解释,以证明他藏在冲洗照片的暗房里的那套提纯装置与本案无关。”
说到这,佩蒂特警督转头看向波特兰先生,用相当严厉的语气说道:“您当然有权保持沉默,不过那套可疑的装置,将会成为法庭上的物证。”
除了波特兰先生本人之外,波特兰家在场的人似乎都对佩蒂特警督的话感到震惊。
“但是……”艾米丽张开嘴,很久都没能找到一句合适的话来缓解气氛。
最终,这个热心的年轻女人不太确定地说道:“我认为罗兰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是个和善的好人。”
“有关波特兰先生是不是好人,我想法官会给我们一个答案。”佩蒂特警督摆出一副胜利之前的虚伪的谦逊,说道:“当然,在验尸报告送来之前,我们不会逮捕波特兰先生。不过在那之后……”
佩蒂特警督瞥了波特兰先生一眼,转身对自己的下属说道:“别让任何人离开庄园。”
说完,佩蒂特警督走出了城堡。
过了没多久,我就看见窗外一辆马车向着庄园外走了。
想必这位警督急着结案,所以亲自去索要验尸报告去了。
格蕾丝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个向着楼上走去。
当我们走到二楼的时候,楼下隐约传来老波特兰先生的质问声。
“你必须告诉我你做了什么,罗兰!”
格蕾丝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波特兰先生应该并不想毒死某个人。”格蕾丝关好房门,将骑马装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说道:“你应该猜到我去干什么了。”
“打听那些被毒死的狗?”我试探着问道。
“没错,波特兰先生的确毒死了很多狗,但奇怪的是,它们被喂食毒药之后逃跑的距离却一次比一次远。”
格蕾丝晃了晃她的手指,“当然,波特兰先生和那些狗接触的场景不可能总是被人看见,村庄里的人也不知道他曾给狗喂过毒药。不过村庄里有一部分人知道他在几个固定的地方喂狗,这显然是为了让那些狗对他产生信任。”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波特兰先生站在小狗面前,在小狗信任又依赖的目光下,给它喂下包裹着毒药的食物。
这也是为什么,瘦弱的波特兰先生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毒死村子里的狗。
不是他能熟练地控制住狗,而是那些狗根本没想过反抗。
但是,想到这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不正常的事。
既然波特兰先生根本不需要强迫狗吃下东西,那么最近被发现的那条狗为什么会显示出被人强行灌下毒药的痕迹呢?
藏在食物里的毒药可是很难撒出来的,这一点根本没办法用“惊慌”来解释。
“最后那只狗很可能并不是波特兰先生毒死的。”格蕾丝的食指抵着太阳穴,眼神有种陷入回忆时特有的迷茫,“我们之前只关注了死去的狗,其实村子里还有很多狗活了下来,它们都有尼古丁中毒的症状,只不过并不严重。”
格蕾丝和我对视了一眼,说道:“波特兰先生在逐渐减少尼古丁的剂量。确切得说,他可能确实想给某个人下毒,但却并不想杀死对方。”
这样说来,无论波特兰先生有没有主动给波特兰夫人那盒巧克力,酒心巧克力里的毒药都很难将波特兰夫人毒死。
我思考了一会儿,中肯地说道:“波特兰先生的确不是那种胆敢公然行凶的人。他可能会因为心里的怨恨,做一些阴暗的事,但我认为他不敢杀人。”
“他甚至会和那些农夫一起,埋葬那些狗。”格蕾丝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软弱的人心中的道德感其实比普通人更低,因为欺凌他的人教会他的,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很显然,波特兰先生把这种法则用在了更弱小的动物身上,但死亡还是会勾起隐藏在他软弱本性里的、虚伪的愧疚感。”
格蕾丝的话让我想起了那根磨损严重的手杖。
一位绅士当然不可能带着一把铁铲在村子里闲逛,因此波特兰先生也只能用手杖来挖掘墓坑,埋葬小狗。
“佩蒂特警督恐怕没办法这么快结案了。”格蕾丝耸着肩膀,摊开双手,用遗憾的语气说道。
作为一名侦探,格蕾丝或许会在心里用推理和猜测来判定一些事,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她一定会拿证据说话。
她之所以清晨外出骑马,就是为了寻找证明波特兰先生不是凶手的证据。
现在,她的确间接找到了证据。
如果格蕾丝调查的一切都属实,那么那盒酒心巧克力里面的毒药剂量一定会非常低。
这样一来,佩蒂特警督拿到的尸检报告就不足以说明什么了。
因为那盒巧克力也会被拿去一同化验。
即便波特兰夫人真的是被尼古丁毒死的,只要致死剂量的尼古丁并非来自于那盒巧克力,佩蒂特警督就无法指控波特兰先生犯了谋杀罪。
事实正如格蕾丝所想,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佩蒂特警督脸色不佳地赶了回来。
他声称波特兰先生仍有重大嫌疑,但却并没有立刻对他实施逮捕。
这种虚张声势的手段,我在弗格斯探长那里曾经见过很多次。
很明显,佩蒂特警督对指控波特兰先生谋杀这件事并不死心,但却苦恼于证据不足。
为了不刺激佩蒂特警督的自尊心,我和格蕾丝表面上都没有太过关心案情的发展。
相比之下,艾米丽却对佩蒂特警督之前说过的尸检报告很感兴趣。
确切得说,她急于确定波特兰先生无罪——或者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于是,当我们大家坐在花园里,心不在焉地享用下午茶的时候,艾米丽表现出了她难缠的一面。
尽管莱昂试图阻止她为难警方,但艾米丽找到机会,就会对着佩蒂特警督问个不停。
哪怕她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说话时的语气也和咄咄逼人没有任何关系,佩蒂特警督却还是应付得十分狼狈。
毕竟佩蒂特警督是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判断失误的。
“艾米丽,让佩蒂特警督安静一会儿吧!”老波特兰先生不太高兴地瞥向莱昂,生硬地说道。
作为经历过法兰西革命的没落贵族,老波特兰先生注重礼仪,不会和自己的儿媳大吼大叫。
但莱昂和艾米丽的表现,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
我不清楚老波特兰先生的不满到底来源于哪个方面,可莱昂却好像对此有一些想法。
因为在老波特兰先生说话的一瞬间,莱昂的脸突然涨红了。
这个年轻人尴尬地拉住了妻子的手,态度坚决地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去葡萄园看看。”
紧接着,他不顾艾米丽的挣扎,拉住她往远处走了。
在他们走后,玛蒂尔达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
“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如果罗兰真的——”
玛蒂尔达的话说了一半,就被老波特兰先生粗暴地打断,“玛蒂尔达!去楼上照顾你的母亲,她现在需要陪伴。”
尽管玛蒂尔达并不是个听话的女孩,但她依旧畏惧发怒的父亲。
她连忙尴尬地站起身,离开了花园。
我和格蕾丝对视一眼,都不自觉地将视线偏向波特兰先生。
因为老波特兰先生打断玛蒂尔达说话的行为,非但没有让波特兰先生感到安心,反而让他更加坐立不安。
这位敏感的绅士没能及时发现佩蒂特警督的异常,依旧以为自己可能会进监狱。
“别犯傻了,罗兰。”
老波特兰先生板着脸提醒了长子一句,在眼神接触到佩蒂特警督的时候,闭紧了嘴巴。
我猜他想告诉波特兰先生的是,佩蒂特警督没有足够的证据。
然而佩蒂特警督现在就在我们身边,这样说显然是非常无礼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波特兰家一直处于安静又紧张的氛围当中。
夜晚,我们接到了值班警察的通知。
由于尸检报告让一切回到了原点,让佩蒂特警督无法解除任何一个人的嫌疑,因此我们所有人近期必须要留在庄园里,尤其是夜里,绝不能随便出门。
就连格蕾丝和玛蒂尔达外出骑马的活动,也被严格禁止了——尽管格蕾丝和玛蒂尔达没有那种可以为对方隐瞒罪行的身后情谊。
事情到了这里,我和格蕾丝都以为,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可以借机安心调查案件。
然而第二天早上,却发生了另一件惨案。
波特兰先生死在了温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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