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喝什么吗?”宁放看向连恬。
大概是今天的运动量很大,她的脸颊被晒得绯红,汗液布满额头,整个人像是个蒸熟的肉包。
“果汁!”
宁放记下,起身往广场旁边的小超市走去,连恬则留在这儿休息。
还没等宁放走到超市里,突然就窜出个人,如果连恬跟着他一起,肯定能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上次在青山市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语调肯定,不停地跟宁放在说什么。
如果可以,宁放不想再跟原来的人和事情扯上关系,但听中年男人说了一会儿,他的心情却还是受到了动摇。
中年男人也是在这边有生意,没想到还能碰见京北宁家的人,现在那边乱成一锅粥,这孩子好歹是法定继承人。
“小宁,我说的事情,你还是考虑下吧。”
“我知道了,谢谢。”宁放很有礼貌,但也疏离。
平静的生活,将要被打破。
他有预感。
进了超市,大概是受到刚刚中年男人说话的影响,宁放有些心不在焉,他转至货架,没有灵魂地选择了两瓶果汁,甚至没来得及看口味和品牌。
心里装着其他的事情,就看不清面前的事情。
正值周末,又是在广场,超市里结账的人排了小长队,小孩在队伍里打闹嬉笑,大人们也在认真算钱。没有人注意到,宁放拿着果汁就直接往外走。
收银台的老板也没看到。
人群中,却突然有个女生说话。她音调清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老板,有人偷东西。”
“偷”这个字,用得很是巧妙。
一时间,打闹的不再打闹、算钱的不再算钱,大人小孩都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张望。
“哪里?”老板本来还忙着给其他客人算账找钱,现在听见有人偷东西,哪里还顾得上店内。
随着女生一指,老板便直接打开收银台的小门,冲了出去。
前后不过几秒钟,宁放感觉自己被拽住,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超市里本来就闷热,老板忙活了半天,见到这种事情,直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小伙子,你的习惯也太差了!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偷东西。”
宁放已经彻底回神。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东西。哪里是果汁,明明是玻璃瓶装的果酒,看来还拿错了东西。
“抱歉,”宁放有些懊悔刚刚自己的走神,连忙去摸钱包,却发现钱包被放在连恬的书包里。
“我马上过来结账,可以吗?”他把东西还给老板,想要离开。
一下子,就被老板再次拽住。老板是个又高又壮的人,看上去就极其不好惹。他的音量不是一般的大:“你别想跑!你这种人我不是没见过,没偷到就想找借口溜是吧?今天还是刚好有人看见你,不然你就得逞了!”
“不是,”宁放也不知道怎么说,“老板,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有没有那个意思,一切等警察来了再说。”
他被拉回了超市,其他的客人还自发地将他看守起来,一时间,打量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的声音全都落在他身上。
宁放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女生却又跟老板说道:“他衣兜里面还有块巧克力呢。”
如果说刚刚有可能是误会,但现在确实证据确凿。
他不仅手里有果酒,兜里还有藏起来的巧克力。
老板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宁放也彻底懵住。
他不确定这块巧克力是从何而来,刚刚脑海里全是中年男人跟他说的那句“你妹妹去世了”,余下的记忆都是空白。
他的手臂不断颤抖,需要极力隐忍克制才不会暴露情绪,但从其他人的角度看来,就是做贼心虚。
好在连恬大概是发现宁放很久没有回去,也跟着走了过来。风筝太大,挤不进小超市,她把风筝放在外面的桌椅上。
刚进超市,就看见站在一边的宁放。
“怎么回事?”她看向宁放,有些没搞清状况。
宁放跟她解释了一番,大概就是自己有些走神,不仅拿错了东西,还忘了给钱。
“不好意思,叔叔。”连恬转身,第一时间就是想维护宁放,“我朋友可能是没反应过来,他肯定不会偷你东西的。”
“我哪儿知道你们是啥样的人,现在出不去还知道找同伴过来了?”老板轻哼了一声,“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最是叛逆不好教育。”
他说话的语调,一点儿没客气。周围的知情人也在指指点点,还在讨论他们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连恬静静地想了想来龙去脉,的确,事情是他们不占理。宁放不仅忘了结账,还把东西拿出了超市门口,最后还是被人发现的。
但这个事情,并不是那样严重。
考虑了会儿,连恬想到唯一的解决办法。
她再次跟老板道了歉,又跟老板提议道:“那我们把这个果酒和巧克力都买下来,可以吗?”
“你以为这样就行?”老板轻笑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我们再买一瓶!”连恬适时堵住他的嘴。
这种果酒,其实在货架上的销量不好,本来是放在最上面的,如果不是宁放长得高能拿到,其他人都根本注意不到。
它又贵又难喝,跟小镇的消费都不匹配,最后导致只能在货架顶端接灰尘。
有生意来做,老板也没再说话。
连恬的态度还特别好,又是道歉又是给钱,最终,他态度松了下来。
连恬机智地迅速给钱,甚至不敢再让老板给自己补钱,就拉着宁放跑了出去。
她是不想让宁放去警察局的。
他在这边没有监护人,如果进去,不知道谁能够去将他保释出来,何况进去后,他们没有理由去辩解,说不定还会给他的档案记上一笔。
好不容易出来,两人松了口气。
宁放正想说抱歉,就听见远处一道女声在喊连恬。
如果他认真听,会感觉到这道声音和刚刚在超市里提醒老板的声音是一样的,但显然他今天不在状态,甚至在看见来人的时候,还退到了另一边。
“连恬,好巧。”向谷初静巧笑道,“你们也在这儿玩?”
连恬点头:“嗯,过来放风筝。”
“不过我好像看见你们刚刚在超市那边……”向谷初静欲言又止,不用再说,连恬也知道她应该看到了全程。
“都是误会。”连恬看了看已经走到树下的宁放。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光影斑驳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忽闪忽闪,不知道为什么,很难过的模样。
也是,谁碰见这种事情都会难过。
连恬正想道别,就听见向谷初静又说了一句:“不过宁放一直住在你们这儿,他的钱都是哪儿来的啊?”
一个问话,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连恬的视线还定格在宁放那边,却忍不住想。
是了。
他父母都不在,自己没有工作和学业,是靠什么在生活?是靠父母留下来的钱在生活吗?还是其他的?
大半年的生活过去,他的钱够吗?
连恬忍不住往下想。
她和宁放在一起住了将近半年,却只知道他的姓名,除此之外,好像对他一无所知。
他真的值得自己百分百的去相信吗?
“刚刚的事情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向谷初静说,“不过我觉得他这样,连恬,你真的了解他吗?”
直到晚上回去吃饭,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
连恬有几次想要跟他讲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宁放却频频出神,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一样。
直到睡前,连恬偷偷摸摸地想去找宁放,她提着今天在超市买回来的果酒,希望能借机跟他说上两句话。
也希望,他能够解开自己的疑惑。
不然她一晚上都可能睡不着。
“宁放?”她敲了敲被锁上的门,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房间的木门在几秒钟之后被打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灵魂像是被提取,只知道叙述被植入的既定程序。
“你要不要喝这个?”连恬率先说话,语调轻松,像是今天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以前还没有尝试过呢。”
“邱姨呢?”他问。
“下去找李阿姨了。”
沉默了会儿,宁放还是决定再提一次:“今天的事情,抱歉。”
“不是你的问题,”连恬冲他笑了笑,又移开视线,“不过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音量很小,但其中的意味分量,没有随之减少。
“你不相信我吗?”宁放情绪很淡。
他像是个做不出来表情的玩偶,只是单纯地盯着她。
“不是的!”连恬最初说的很坚定,但话音却越来越小,“只是我在想,你哪儿来的钱。”
他们在这里这段时间。
宁放能够给她买发卡,买衣服,买零零碎碎的小零食,让她都差点忘记,对方其实是和自己年龄相当的人。
他们都是不具有赚钱能力的未成年人。
“就算是你父母给你的,”连恬已经转移话题,“你也要节约。”
“你把酒拿去吧,我请你。”连恬站起来,将酒递向他。
宁放没有伸手接住,他看向她,眼里盛满了难过的情绪。
连恬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她重新坐下,小声道:“宁放,我相信你。”
“嗯。”
“如果我都不相信你,”她想到今天向谷初静说得那些让人胡思乱想的话,坚定地说道,“那么青山镇就没有人站在你这边了。”
“好。”他打起精神回复她。
“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连恬不适应这种氛围,率先破冰,站在门口的宁放却张了好几次嘴。
最终,那些话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可是,不重要了,连恬。”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后再睁开眼睛,里面清醒了不少,“我要走了。”
“去哪儿?”连恬下意识问道,“就、就因为今天这个事情吗?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想问清楚。”
“不是的。”宁放摇了摇头,说得很迟缓。
“你要回家了吗?”
“嗯。这段时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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