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黑雾降临之前,杰夫·伯格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坐在悍马上,用/枪挟持着银行职员,心跳快如擂鼓。
杰夫·伯格大概是城市里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一类人。长相不帅,个子不高,内敛木讷不善言辞,脑子只能说在及格线以上。作为公司职员的父亲和作为护工的母亲并未给他留下可供挥霍的遗产或步入社会的助力,一切都得靠他自己。然而他各方面又都不够出众,从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学毕业后,他与在大学中认识的初恋女友结了婚,进入了一家开发软件的小公司,开始了朝九晚五时常加班的工作。
本以为生活虽不甚如意,但也波澜不惊,没想到四年前父亲患上肝癌,为了给父亲治病,杰夫和母亲变卖了家里的老房子,钱像流水一样投入医院,终究还是无法挽回父亲的性命。父亲死后,母亲悲伤过度,经年累月的劳累工作压垮了她的身体,不到半年便追随着父亲去了。杰夫用家里的最后一点钱买了一块墓地,重新一头扎进了沉默的人潮。
在家中几乎一贫如洗的情况下,看着妻子青春的面庞日渐憔悴,杰夫闷着头整夜整夜地抽烟,终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用颤抖的手将一份离婚协议书递到妻子面前,这个过程他甚至不敢抬一下头。然而妻子只是略微瞟了一眼那份协议书,笑着问他:“杰夫·伯格,你不要我了吗?”她并不是个漂亮的女人,身材瘦小,脸上还有淡淡的雀斑,可是那一刻她的眼睛那么亮那么美。杰夫愣住了,几秒钟后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抱住自己的妻子,像个孩童那样失声痛哭起来。
从那以后他们的生活似乎渐渐步入正轨。杰夫的埋头苦干终于得到了回报,公司领导将他调至另一个职位,比原来的更累些,但工资几乎翻了一倍。妻子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闲暇时替别人缝补衣服以补贴家用。他们渐渐有了点积蓄,还生了个可爱的女儿,小丫头胳膊腿浑圆,经常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跟着爸爸妈妈牙牙学语。
杰夫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会继续下去,就像长夜终将迎来黎明——直到那个黑雾弥散的夜晚。
“喂,你!看好她!”陌生的男声从副驾驶传来,强撑出的蛮横粗鲁掩盖不了其中的战战兢兢。他哆嗦了一下,手/枪粗暴地抵在那个哭哭啼啼的姑娘的太阳穴上,他对手枪一窍不通,自然不知道这支M460左轮如果在这个距离走火就会把人质的脑袋轰成一团烂渣。他只是觉得女人的哭声让他格外心烦。这种时候他就开始怀念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的妻子一直都是那种很安静的女性,很少见到她的眼泪,他的女儿大概遗传了妻子的这一点,小小的一个婴儿却不怎么哭闹,反倒是笑的比较多。
他是多么怀念他的妻女啊……可是她们都死了,死在他自己的手下。
杰夫不敢再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然而那段记忆却像是被焊死在了他的大脑里。他清晰地记得那些诡异的黑雾是如何充盈了门外的街道,他们掩盖了路灯的光明,通过窗缝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他在那雾中仿佛被卡住脖子一样地窒息、挣扎,眼前的一切都化作熊熊燃烧的森罗地狱,扭曲可怖的黑色妖鬼从火海中爬出,哭号着逼近他。他的心脏被恐惧攥紧,无助地尖叫着,抓起旁边桌子上的剪刀狂乱地挥舞着,一次又一次地刺向眼前的妖魔鬼怪。然而当喉咙上的窒息感散去,他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早已鲜血淋漓,越过那些温热的血液他看到妻子抱着孩子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妻子的白色睡裙和包裹孩子的襁褓。
就是这样,那黑雾让他发了狂,夺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把他一把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狂呼着跑出家门,也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游荡,恐惧的幽灵仍然徘徊,像是死咬着他不放的疯狗。他穿过街边的人群,跌跌撞撞,眼睛神经质地掠过那些惊愕的目光,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直到他跑过一处十字路口,迎面撞上一个同样慌里慌张的人,在试图用仅存的一点理智道歉时,他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新鲜的血迹,以及对方脸上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绝望的恐慌。
那一刻他居然有些隐秘的欣慰:原来自己并不孤单,原来还有人被那恐惧俘虏,一同跌入地狱。
后面发生的事情既快又模糊。他只记得有更多的深陷恐惧的人加入了他们,这支怪异的队伍在城市里横冲直撞,像一群被猫追逐的老鼠。一开始他们只是东躲西藏,试图逃离那些并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危险,但不知何时他们当中有人拿起了手/枪、猎/枪、轻/机/枪甚至是火/箭/筒,于是他们从躲避危险的人变成了带来危险的人。
是谁先给予了他们武器?又是谁先将这些武器用于普通民众?杰夫不知道,他那一团浆糊的大脑早已无法思考如此严肃的问题,在他眼里早已不存在什么无辜之人,所有人都是试图抓住他、伤害他的恶魔。他狂乱地扣动扳机,非常欣喜地注意到那些恶魔在被子弹击中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丝毫听不到那些惊恐的尖叫与求救。
后来他们闯入一家银行,杰夫不记得是谁最先提出“进入银行能够劫持到人质,劫持了人质那些蠢蛋警察就奈我们不得”,于是这群走投无路的老鼠就这么冲进了哥谭市花旗银行的大厅,在一群尖叫的工作人员和客户中肆意开枪,鹿弹和黄铜子/弹撞上大理石地面又被反弹开,有不少人是被这种反弹的子/弹击伤的。
当门外响起尖利的警笛声时,杰夫混沌的大脑仿佛终于找回了一点所剩无几的理智,随即涌上来的便是难以形容的惊恐与惧怖,他环顾四周,看到自己的同伴们的几乎每一张脸上都残留着大梦方醒的恍惚与震惊——他们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极端的惊骇要么会彻底摧垮一个人,要么会把一个人逼向极端的无所顾忌。面对着警察们凶狠的眼神和黑洞洞的枪/口,杰夫和同伴们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疯狂。
下一刻,仿佛是为了应和他们,门口突然传来撞击的巨响,银行的玻璃大门哗啦啦碎了一地,一辆黑色悍马在他们面前刹车,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这就是救命稻草了。杰夫和他的伙伴们毫不犹豫登上了车,还顺便拉上几个人质。
天正在逐渐黑下去,悍马在公路上疾驰,这种重型越野车并不以速度见长,身后警车排成一列步步逼近,红蓝光眩目得超过路边霓虹灯,警笛灌进他们的耳朵像是催命的恶咒。司机不得不咬着牙把油门踩到底,汽车像一头发疯的蛮牛那样横冲直撞,视街上的车流于无物,不时有其他车辆被剐蹭甚至是撞飞出车道。有些被撞到的司机下车冲他们大喊大叫,回应那些司机的往往是一连串鹿弹,不一定能打中,但足够吓得那些倒霉鬼再也不敢上路。
后方的警察试图冲他们开/枪,车厢内壁上不断出现凸起的变形鼓包,那是弹头打在车上形成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辆悍马似乎是防弹设计,目前为止还没有一颗子/弹能伤到他们。
两辆警车超过悍马几十米后挡在路中间,意图将车拦下来。司机狠命踹着油门,悍马丝毫未减速,直愣愣地冲过去,将两辆警车撞开,其中一辆的油箱被撞爆,警车与车里的警察转瞬间被烈火吞没。悍马上的人几乎是同时发出呼喊,叫喊声里有着难以抑制的扭曲的狂喜,这里没有人能拦住他们,他们可以逃出去,他们应当逃出去!
“那……那是什么?!”副驾驶座上的人突然叫起来,声音活像见到洪水猛兽。杰夫扑到车窗边向外看去,只消一眼就足以让他心脏里的恐惧爆裂开来——
黑色,黑色的身影骑在黑色的摩托上,无声但快得仿佛掠影,漆黑如夜的披风在身后猎猎飞扬。
咋说呢……终于放假了【吐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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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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