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老人行事古怪,言语间似有伤怀之意,这里地形陌生,若是无意触怒他,只怕是他又有什么别的手段。
姜钰用胳膊轻怼黎炀,提醒他莫要口无遮拦。
“你瞧,我竟已老成这般模样,”老人无奈地阖了眼,“倒也无妨,现在有你们在这陪我,我与她,便都不会寂寞了。”
他说着,伸手去抚摸那壁上的藤条。
姜钰趁着老人伤怀的功夫,与黎炀对视:这老人想将我们三人困在这。
黎炀:那怎么办?
姜钰:我们都被束住了手脚,召不出法器,你打坐修灵数日,可以试试凝神敛气,唤出你背后的刀灵。
黎炀:才修灵几天就能唤出刀灵了?你对你们槐江山的心法这么有信心?
姜钰:并没有,全凭机缘。
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暮玉……暮玉……”黎炀轻声令出,背后长刀出鞘,齐刷刷斩断他与姜钰身上捆绑着的树藤。
死马还真就医成了。
两人相扶,利落起身。顿时,数条藤蔓洒水般向他们袭来,姜钰腕处出鞭,
左右挥去,打得那藤如活鱼般在地上翻腾。
在这洞中,老人反应极快,与刚才在舟上形同两人,他出手一把拉住姜钰的鞭子。
老人斜眼瞄过去,厉声问道:“碎月鞭?你是姜穹什么人?”
“我乃槐江山山主姜钰,姜穹正是家父。”姜钰坦荡地自报家门。
“执鞭之人,需练就极快身法,夜间若是挥鞭向月,长鞭之下,光影隔断,月亮似被打散,顷刻间,宛如空中碎玉。”老人眯着眼,侃侃道。
他手上松了劲,姜钰将鞭子收回手中。
“这套鞭法,我当年就见识过一番,果真是,虎父难出犬子,姜穹的女儿竟也出落得如此曼妙。”
他说着,妄想伸手去摸姜钰,那手上皮薄骨瘦,青筋外显,委实骇人。
手刚伸出去,就被人用刀柄打落,黎炀拦在姜钰身前,面色冷淡,眼底划过一瞬难以察觉的怒气。
姜钰轻轻推开他,问那老人:“您到底想说什么?”
老人擦了擦手背,缓慢说道:“既是故人之子,我又怎好为难,你们途径这雨林,可是想去易水镇?”
“什么意思?您会带我们去?”黎炀挑衅地看着他。
“怎么?不信我?”
“刚上船就把我们迷晕带到这,叫我们如何信您?”
“我若是不带你们来这,这雨林乱树,盘根错节,你们何时能寻到这位佳公子?”
姜钰眉头皱起,质问道:“您究竟是谁?为何会独居这林中,又为何会认识我父亲?”
老人背过身去,道:“我不曾骗你们,十八年前,我的确是在易水镇结亲,如若不是妖兽害世,我也不会与她困在这雨林十八年。”
时光溯回十八年前的易水镇。
月色高悬,乐队奏着欢曲,伴着炮竹霹雳。
黑夜中,灯笼高挂在房檐下,车马喧闹,四周熙来攘往。红绸铺盖的高墙大院中摆着数座酒席,那是陈经年大婚之夜。
“经年兄,恭喜啊。弱冠之年便当选镇长之位,又喜逢婚期,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一旁结伴来的友人出声打断:“怎么还叫经年兄啊,此刻应称陈镇长才是啊。”
“哈哈哈哈,多谢,多谢,院中酒席已备好,快些入座才是。”陈经年彼时春风满面,一身喜服,站在门口抱拳道谢,伸出手迎客入门。
“入座不打紧,何时叫我们看看美貌新妇啊。”
“莫要打趣内子,快些进院吃酒罢。”陈经年面上羞涩,染上片淡淡的红晕。
“还害羞了,哈哈哈哈。”那人放声大笑,拂袖进院。
纸糊的窗子上贴着大喜字,客人陆续到场入座,道贺声此起彼伏,陈经年挨个在席间敬酒。
院内,高朋满座,无一不赞叹他年纪轻轻,前途大好。
不知何时进来个半大孩童,在他身后站着,沾着泥土的胖手戳了戳他的婚服。
陈经年回首,以为是哪家吃席的亲客带来的孩子,便随手在一旁桌子上抓了把糖块,笑盈盈地放进他手里,道:“一旁玩去吧。”
那孩子拿了糖块,甜甜的嬉笑道:“镇长,镇上来了几个奇怪的人,你快去看看吧。”说罢,没等陈经年细问,那孩子就跑远了。
易水镇处三部交界,位置偏僻,白日倒是会路过些奔波在中州与桑南之间做倒卖的生意人,此刻有人夜间到访,属实怪异。
陈经年又没来得及细问,他刚上任,如果不去看看何人到访,怕是要落下话柄,说他未尽镇长之责。
纵是大婚之日,他也得放下这边,亲自前去。“诸位慢些用,敞开吃喝,我这便出去看看,若是无事,即刻就回。”
“镇长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是啊,此乃我易水镇之福啊。”
陈经年步履匆匆,远远望见长街上走来五六个人,皆佩戴修灵宝器。为首的更是气质非凡,那便是当时槐江山的山主姜穹。
他上前作揖,拦在那伙人前面:“诸位留步,在下乃是易水镇新任镇长陈经年,有失远迎,敢问诸位前来敝处,所谓何事?”
姜穹瞧着此人彬彬有礼,身着喜服,一副俊面书生相。他作揖还礼道:“在下姜穹,途经此地是为寻人,那人乃我挚友,误入歧途,于此地走失。”
“原来是这样,诸位不妨到我宅中一坐,在下今夜结亲,镇上居民此刻多半在我家中吃席,若是见过姜兄挚友的,也可仔细询问一番。”
姜穹犹疑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亮光晶石,递到陈经年手中,道:“我等人多,暗夜至此,本不便叨扰,既然陈镇长盛情难却,此物便算作我等的新婚贺礼罢。”
陈经年掌中摩挲晶石,他料想此物定是不菲的宝物,应承道:“哪里的话,来者是客,诸位请随我来。”
易水镇的民俗是结亲当日,月下办酒,寓意新人相伴圆月,美满长久。
此刻众人正在陈宅敞怀大吃。
陈经年带着三十余人从偏门进入,走到院中,张罗着众人停筷:“大伙停一停,我易水镇来了位修灵侠客,侠客与他友人走散,大伙若是见过,麻烦告知一二。”
“这自然好说,但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作何打扮啊?”
“是啊,身型特征也不知,见没见过,从何找起啊?”
易水镇民风一向热情,不拘小节,起了个话头,人群就开始乌泱泱议论。
他转头看向姜穹:“烦请姜兄描述下友人面貌穿着。”
“我那友人是与我年岁相仿的公子,身型较我高挑一些,着一身黑金色的衣袍,腰间佩戴……”姜穹忽然停住,眼前一幕不禁让他瞋目屏息。
眼前,狂风大作,尘土漫天,瞬间灭了几盏喜灯笼,吹倒在地,染上点点污泥。
数条呲着信子的长虫顺着高阶爬进院中,那长虫带爪,浑身红磷带刺,眼珠滚圆骇人,似蛇非蛇,每条立起来得有半人高,镇上无人见过此物。
不哪个楞头高声喊了句:“这是妖兽!妖兽啊!”
院内顿时乱成一片,酒席热菜打翻在地,众人四下逃窜。
那虫从树上掉落,或从地上腾起,见人就咬,以人血果腹,血尽人干,只留一地肉皮包着的枯骨。
姜穹手持碎月鞭,率几个亲卫在场抵抗。
陈经年哪里见过这阵仗,已然吓得胆寒。
一位老妇人逃窜中被木凳绊倒在陈经年面前,她用力抱住陈经年的双腿,哭泣喊道:“镇长,你救救我,救救我。”
陈经年定睛看去,一条长虫正啃咬住她的小腿,老妇翻腾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活活被那大虫将血吸干。
陈经年看着那老妇奄奄一息,原本憨态的肉脸逐渐形同枯槁,只剩薄纸包裹的头骨。
他猛然想起自己新婚妻子还坐在婚房内苦等。
他撇下众人,疾步逃至婚房拽上他的妻子,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想死。
姜钰:嗯?未婚夫人?
黎炀:(哭唧唧)难道不是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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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8章 未婚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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