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窗,懒懒地泼洒在课桌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浮沉,教室里人声渐起。
江浅觉指尖捏着那个通体由深青过渡到浅青的崭新保温杯,冰凉的釉面触感紧贴皮肤。杯身简洁流畅,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像一块沉静的玉。她盯着它,仿佛能穿透这光滑的表面,看到某个身影在课间人流里不动声色地靠近她的座位,手臂探入桌斗深处,放下杯子,再若无其事地离开。
心底那点荒谬的魔幻感退潮后,浮上来的是清晰无比的指向——还能有谁?
她没抬头,只是指尖捏着杯子,力道紧了紧。目光掠过旁边那个一直专注在物理题册上的身影。效星楠低垂着头,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握着笔的指节微微用力。他坐得笔直,仿佛全身心沉浸在眼前的电路图里,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江浅觉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她没再犹豫,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指尖轻点几下,点开那个沉寂已久的头像——那个被她亲手拖进黑名单深处的对话框。上一次点开,还是假期出门给他转账,上次对话,还停留在暑假前那场不欢而散之前的某个平常午后。
她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点击转账。备注栏里,只打了两个清晰无比的字:杯子钱。
点击发送。
“嗡——”一声轻微的震动,在效星楠的桌面上响起,穿透了周遭细碎的谈话声。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枚精准投入深潭的石子。
江浅觉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笔的手瞬间僵在半空。笔尖悬停在草稿纸上,一滴微不可察的墨点正在晕开。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被那震动钉在了原地。几秒钟的绝对静止后,他才像被解除了定身咒,动作有些迟滞地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
解锁屏幕。屏幕的光映亮他低垂的眉眼,看不清具体神色,只能看到他下颌的线条似乎绷得更紧了些,喉结无声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悬停在屏幕上,似乎有片刻的犹豫。最终,他动了。不是打字回复,而是直接伸出食指,在那个绿色的“接收”按钮上,轻轻一点。
转账成功的提示瞬间跳了出来。
江浅觉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对方已收款”通知,心底那点说不清是得意还是尘埃落定的感觉更清晰了。她正准备把手机放下,结束这场无声的交锋——
旁边的人却有了新的动作。
效星楠终于抬起头,视线不再回避,径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那眼神沉静得像秋日的深潭,表面无波,深处却仿佛有暗流在无声涌动。他身体微微倾向她这边,手臂随意地搁在两人课桌之间的“三八线”附近,手指在桌面上极轻地叩了两下。
笃。笃。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江浅觉不得不再次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
“钱,我收了。” 效星楠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那声线带着点微哑,在这午后的教室里,平添了几分沉郁。他顿了顿,目光锁着她,清晰无比地继续道,“杯子是我的。但你得把我加回来。”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她的反应,又像是在强调接下来的每一个字:“所有联系方式。微信,□□,还有你拉黑的那个游戏好友。全部。”
他说话时,眼神没有丝毫闪烁,直直地望进她眼底,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商榷的条件。
江浅觉心头微微一滞。她预想过他可能会否认,或者干脆装傻,甚至可能带着点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却独独没料到他会如此坦然、如此直接地提出这样一个交换条件。这感觉……有点超出掌控。
她下意识地蹙了下眉,眼神里掠过一丝审视和不解,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无声地问:有这个必要?
效星楠仿佛读懂了她的眼神。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了一下,那弧度很浅,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持:“怎么?钱货两讫?还是说,”他微微歪了下头,眼神里透出点熟悉的、带着刺探意味的锐利,“江浅觉,你怕什么?”
“怕?”江浅觉像是被这个字眼轻轻刺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虽轻却带着点被冒犯的冷硬,“一个好友位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她移开视线,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点了点,语气恢复了那种刻意的、无所谓的平淡,“行,加就加。反正,”她顿了顿,像是在说服自己,“列表里多一个躺尸的,少一个躺尸的,也没什么区别。”
她不再看他,低头解锁手机屏幕。指尖划开通讯录的黑名单,那个熟悉的头像赫然躺在最上面。她点开,操作利落——解除屏蔽。微信、□□、甚至那个联机游戏的好友列表,一个接一个,将他从数字世界的“流放地”里拖拽出来,重新安置在拥挤的联系人列表里。整个过程干脆得没有一丝犹豫,仿佛真的只是在清理一个无足轻重的缓存文件。
点击完成,她将手机屏幕朝下,“啪”地一声扣在桌面上。声音不大,却像一个小小的休止符,宣告着这场短暂的、围绕着一个水杯的无声交锋,暂时落幕。
她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回摊开的练习册,强迫自己聚焦于那些复杂的公式和符号。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清晰地感知到,旁边那道沉静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空气里那股微妙的气氛似乎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强行按捺了下去,沉潜到更深的地方。
江浅觉指尖的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凌乱的线,心思却有点飘。
烦。真的好烦。
江浅觉决定停下思绪,趴在桌子上午休。
之后的课程平稳滑过,放学铃声是解脱的号角。江浅觉收拾好书包,刚走到楼梯口,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妈妈季瑾的电话。
“浅浅,放学了吧?”季瑾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贯的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嗯,刚出教室。”江浅觉应着,脚步没停。
“那正好,周末两天妈妈都空出来了!带你去个地方放松放松,怎么样?老闷在书堆里也不行。”季瑾的语气带着点神秘和不容拒绝的意味,“地方我都订好了,保证你喜欢!”
江浅觉下意识地想拒绝,她更想在家瘫着:“妈,我……”
“不许说不!”季瑾立刻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点娇嗔的笑意,“就当陪妈妈了,好不好?我都安排好了!周末早上九点,司机在楼下接我们!就这么定了啊!” 她根本不给江浅觉反驳的机会,利落地挂了电话,只留下一串忙音。
江浅觉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妈妈一旦决定了什么,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认命地收起手机,汇入放学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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