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
裴什么？裴寂？
裴家长公子？
她那个便宜未婚夫？
他怎么来蔺城了？
绫厌心中犹如万马翻腾，嘴下却是温和有礼：“裴公子，多谢。”
她尴尬笑笑，补充道：“许久未见。”
裴寂也在打量着这位小未婚妻，他生得一双淡茶色的眸子，安静望着人时，总有一种舒适的包容感。
同他的气质一样，温文尔雅，修如青竹。
“此处人多繁杂，不知绫姑娘是否方便，到一旁茶楼小叙。”
绫厌神情僵硬：“这怕是不太方便。”
她还没做好准备，等下说啥，说咱婚事要不要作废？
裴寂俊朗面容不由划过一丝落寞。
他低低叹了口气：“如此，是在下唐突了。”
绫厌莫名生出股愧疚感，看起来，裴寂好像对小时候的未婚妻还挺有感情，她如此提防，倒显得有些伤人心。
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总得给人说一下。
绫厌咬咬牙，生硬道：“还是去喝杯茶吧。”
裴寂的眼角微微弯起，带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
“好。”
他们坐在二楼靠窗雅室，侧头便能瞧见街边的闹市，闹中取静。
绫厌捧着杯花茶慢慢喝着，茶基本喝完，也不敢放下。
裴寂似是察觉到什么，主动笑道：“上月家父上京，回蔺城时，我便同他一起回了。”
绫厌放下杯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裴寂主动给她添上茶，温声道：“绫姑娘喜欢这茶么？”
“还不错。”绫厌干巴巴道，她只是不知要说什么，只能光喝茶啊。
“我家中还有些岭南产的上好花茶，若绫姑娘不介意，我晚些便差人给你送过去。”
“啊，多谢。”
一时沉默。
绫厌下意识朝窗外张望，掩饰尴尬。
嗯？晏鸽子怎么会来这？他身旁还有个中年男人，正垂头和他说什么，他的眉毛紧紧拧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她不过好奇一瞥，晏鸽子却像察觉到什么，突然抬头，和她目光直直对上。
绫厌只得轻轻颔首，算打个招呼。
晏鸽子目光又落在她对面裴寂身上，目光冷下来，垂头不再看她，和男子低头说了几句，就快步离去。
裴寂见状，意味不明道：“绫姑娘与那人认识？”
绫厌转过头，简单解释：“嗯，是我们铺子里合作的工艺师傅。”
“工艺师傅么？”裴寂笑笑，若有所思：“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是么？那他可能大众脸。”绫厌眨了眨眼，活跃下氛围。
适时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绫厌眨眼时，日光恰好洒落在她的睫上，晕染出一层浅金色的光。
裴寂身量修长，坐下也会比绫厌高出许多，低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心尖似乎被羽毛挠了挠。
笑意加深，他调侃道：“看来绫姑娘与这位师傅关系还不错，不过，若这长相气度是大众脸，那世人都该偷着乐了。”
关系不错？
她和晏鸽子？
简直无稽之谈！
绫厌不愿多说，怕说多了，她会忍不住主动去败坏这鸽子精的名声，只得转移话题。
好在两人初见，虽有尴尬，还算愉快。裴寂没主动提关于娃娃亲的事儿，绫厌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但也暂时松下口气。
等回到铺子已日上三竿。
绫玉今日放假没去学堂，就蹲在院中，好奇瞧着那堆灰扑扑的石头。
见着绫厌，眼前一亮，哒哒哒小跑过去牵绫厌的手：“姐姐你回来啦。”
“乖~”绫厌摸摸小脑袋，又将手中提的酥油饼递给她：“给你带的小零食，拿去和徐婶她们一起吃。”
“姐姐真好。”绫玉高兴拿着酥油饼跑了。
绫厌无奈笑笑，转身朝那堆石头走去。
她又拿起一些仔细瞧了瞧，心中满意，那摊贩不知道，她可知道这是什么！
都是些各色彩宝原石！
这个时代对玉石的开采不算多，大多人也只认认识翡翠玉石珍珠等常见珠宝。今日那摊贩的话语，他们似乎对彩宝的认知非常片面，只因这些彩宝原石大多颜色暗沉，内含深色色块，因此不得大众喜爱。
“姑娘对这些石头发什么呆呢？”
今日铺中不算忙，又楚兰帮忙瞧着，徐婶也能抽出身休息一会儿，她嘴中咬着酥油饼，好奇探着身子瞧。
绫厌神秘笑笑，只让徐婶帮她拿些干柴过来。
徐婶三两口吃完，去柴房挑挑拣拣一番，绫玉也跟着帮忙，人小小矮矮一只，抱的柴火不少。
绫厌也没闲着，她对着阳光一块一块将原石分类，大致分为红宝石、蓝宝石、黄蓝宝、海蓝宝、碧玺几类。
等柴火放好，徐婶好奇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这些石头灰扑扑的瞧着就没光泽，姑娘是要用柴火来烧它们吗？”
她按捺住心底纳闷，这不得全给烧黑了，之前首饰铺一场大火，可不就将铺里首饰都烧没了。
“对，就是要烧它们！”
徐婶不理解，还以为姑娘是闹着好玩，便摇摇头，转身去铺子里帮忙。
绫厌知道徐婶的心思，却不多解释，等她晚些直接看成品就是。
绫玉以为姐姐在玩，便跟着凑热闹，一会儿去拿灶钳，一会儿又让她点火，姐姐就拿着那些石头在火上烧，她瞧着欢喜，玩得兴致高昂。
随着时间过去，绫玉眼中越发明亮，对绫厌满眼崇拜，化身夸夸小能手：“哇好神奇！这些灰石头居然变亮了！姐姐好厉害哦！”
绫厌也很开心，想法果然没错！
“烧”是彩宝的一种特殊热处理方式，在现代广为人知。
这些宝石不同于玉石，属于“刚玉”范畴，只要把控住温度，模仿大自然深处热环境，就能改善彩宝的颜色、净度、透明度。
在行业中，被称为“老烧。”
当然也有“无烧”的宝石，可惜能达到这种天然高净度品质的非常少见。
她买回来的这些彩宝品质都很不错，除开一些她没把控好烧坏的，剩下的还有八十多块，如今已焕然一新，降到常温泡在清水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招眼的紧。
临近正午，铺中暂时歇业，徐婶和楚兰说说笑笑转到院中，一眼就被泡在盆中的彩宝吸引目光。
楚兰满眼喜爱：“真漂亮，我还从未见过这么透亮的石头呢。”
徐婶只觉震撼，她可知道这些上午还是灰扑扑的石头：“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烧一烧，就这石头一下就变了个样！”
她立马想到什么，话音一转：“要是将这些石头做成首饰，肯定能赚上笔大钱！”
绫厌笑道，简单解释一番：“我也是以前看杂书记下的，这些石头在书上叫做刚玉，其中有个法子就是拿到火上烧一烧，就能让颜色变得更鲜艳透亮。”
徐婶看向绫厌，目光满是欣慰：“还是姑娘聪慧，像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笨人，就算拿到这石头，只怕也会像那摊贩般，把这些当作废石头匆忙脱手。”
绫厌只道：“不过是运气好恰好碰上。”
铺中现在经营方式单一，虽店铺逐渐稳定，但单靠赚工费，饿不死，也赚不上大钱，都是幸苦钱。
这些彩宝给了她一个机会。
这里的人对彩宝并不了解，但绫厌能确定，他们一定会喜欢。
谁能拒绝各种亮晶晶呢。
玉石不管如何设计，大多都会偏传统，她的设计很多时候也会因玉石材质特性局限，彩宝简直是她的快乐老家，天然舒适区！
她决定先试试水。
*
这两日，她挂上歇业牌子，给铺里放了个假，忙碌一个月，人还是得休息休息。
绫玉照常去学堂上学，徐婶却闲不下来，便拉着刚来一天的楚兰，在院中忙上忙下，开了块地儿出来，准备种些应季瓜果蔬菜。
楚兰刚来时，有些木讷局促，如今能帮上忙，大家人又和气，整个人开朗不少，恢复了当姑娘那会儿的精气神。
绫厌也随她们去，她挺有自知之明，做设计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让她干活？抱歉，不给添乱就很好。
徐婶和楚兰都是能干人，有她们把持家中情况，她当然乐意得很。
她的心思自然而然都放在这批彩宝上，她打算设计点新东西。
彩宝有大有小，最大的约两个拳头大小，最小的直径寸余。
她挑出些小块的红宝石和蓝宝石，按照颜色浓郁度依次排列，这样可以做两条渐变宝石手链，毕竟，自古红蓝出cp，等做好放一起，到时成对卖。
黄蓝宝与海蓝宝颜色偏浅，可以搭配银饰来做一些清雅首饰。
她又挑出几块挺大但纹裂多的宝石，直接砸成随形小块，打算做成编织款随形手绳和项链，把价格压低些，做成引流款。
碧玺因为材质特性，纹裂天然较其他宝石多上许多，在现代大多会做注胶黑科技，但这条件不允许，绫厌只能挑挑拣拣，砸了又砸，好歹挑出些能用的，到时做成各种多宝首饰。
她一边挑拣归类，一边画设计图稿。
两日过去，暂定八件彩宝首饰。
其中两套工艺复杂的，打算送晏鸽子那去，做成镇店之宝。
其他的就让刘师傅做，多给他说些彩宝注意事项就行。
还没等她去寻刘师傅，刘师傅就主动上门，还带来一个消息。
老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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