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辆行驶中的地铁上。伴随着广播里中英双语的下站提示,新的人涌入这块本就不大的地方,将你的生存空间又压缩了一点。你被迫放下手机调整了一下站姿,跟随着动作,有重物滑落到弯起的胳膊肘处,你这才发现自己肩上背着挎包,一只手还放在行李箱的拉杆上。
或许你是一个刚出差回来的公司员工,又或许你是一个住宿返家的学生。
车上人很多,男女老少沙丁鱼罐头似的挤在一起,显得逼仄,也让人呼吸一口就能感到氧气缺少的窒息。在观察中,你不慎触碰到了自己左腕上的电子手表,亮起的屏幕显示现在是四点,看来人多的原因是因为正处晚高峰。
并不有很多人在交流,但人群的密集仍让人烦心,你掏了掏外套兜,将耳机戴上。指纹解锁的手机不用你费心,于是你熟门熟路点进听歌软件的收藏夹,挑了一首顺眼的播放起来。
跟随着音乐,初醒时的迷茫和对现状的焦躁逐渐转化为支撑自己继续探索的理性和耐心。
你首先点击了相册图标,但里面只有一大堆的网页截图,看起来并没有过多的个人信息,在短暂的、不信邪地仔细翻阅后,彻底放弃的你点进了备忘录,希望借此窥见“自己”日常生活的一角。
很遗憾,你再次失算了,备忘录中除了一长串不知所云的吐槽和手绘火柴人之外并无其他。
——是否该贸然点进社交软件查看里边的聊天记录?
你对此有一些顾忌和犹豫。
因为你自认为是一个知法懂法的世俗意义上的好人、正常人,而擅自翻阅他人聊天记录实在不像是一个绅士该做的事。
所以在犹豫后,你选择了静观其变。
一条地铁线上有偏僻的冷清的站,自然也有大受欢迎成为此行大部分人目的地的站,就比如转站台。莹绿色的字样划过黑底的幕,自动开合的门框上用蓝紫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包裹在两个箭头里 的“3”,小电视上标注了距离下一站的时间,已有人早早做好了准备,你也同样。
你开始并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地,但所幸身体里残余的本能给你指引了方向,在看到那条线路图的同一时间,清晰的路线浮现在了脑海中--或许你该先随着这个提示走走看。
绿灯亮起,车门打开,要下车的人焦急地从挤成一块的人墙中钻出,像是自花坛掘出的泥土块里竭尽全力扭动身躯的泥鳅,跌跌撞撞之类的小摩擦时有发生。在这过程中,人们肩上背后身侧的包袋与箱子相互摩擦,脚碰脚肩碰肩,脸上全堆满了焦急的神色,有些生怕没来得及下去就要被车辆带到下一站,有些生怕自己闪避的慢了点就要被疯狂的人群一同带下去被留在错误的站台处。
你眼神相当不错地瞥见不远处有一个刚空出来的空座,于是推着行李箱走了过去坐下。
但接下来干什么你还没想好,离自己要下的地方毕竟还有个三四站,而这里即便放下去些人也仍显得拥挤,若发呆时不小心和人对上视线就尴尬了,思索了片刻,你选择用刷视频来打发时间。
耳机里传出的声音不大,结合画面却十分容易将人的注意力引走。
再加上你看了先前那个转站台的胜景后形成了思维定势,错以为只要是可以转站的地方都会有很多人来往,于是当你偶然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竟已错过了要下的那个站,就也不难理解了。
余光瞥见的景象分明没有什么变化,但你确实给错过了两个站。脱离自身计划的事态转变很容易让人感到一种不适的失控感,不过对于没有超凡能力的你而言,能及时发现并改正已是万幸。
你下了车,有些近视的眼看不太清起远处电视上显示的字样,聚焦了好半会视线才勉强看清上面写的是下一班还要个七分钟。
可真是慢啊,你会这样想。
无论是从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你大概都从未到过这个地方,所以才会觉得这儿冷的出奇,陌生的要命。你将羽绒服的拉链一直拉到了顶,打量了下周围竟只有一个坐在铁质长凳上的老人与自己做伴——他离你挺远,穿着件军绿色风衣在玩手机。
于是这时候你有了个新点子。
要不要上去、到地表处去看看呢?
反正地铁就在这边又不会长腿走,花时间出个站游览一番…应该也没什么?
不过是会多花几块钱罢了。
“唰——”,身后的地铁带着气流声冲入站台,伴随着开门提醒的滴滴声,廖廖几声脚步声和着耳机声道里的拍子走上扶梯,而你要等的这班车还是迟迟未来。
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人和你一道站在了候车处,寒冷似乎也被这多出的几分人气驱散了些,你在想自己方才真是想太多了,地底的温度变化哪那么敏感呢?果然是太紧张了吧。
所以即便已确认过手机里边还有充足的资金,你也放弃了刚才逃离地底的冲动,只兀自摇头着把移开几步的脚收回来,重新站回刚才的位置。
这班车实在是慢,所幸在你彻底不耐烦疑心自己选择是否正确之前它总算姗姗而来。你拖着行李箱上去,提起后悬空的轮子仍因惯性空转着,稳稳落地后发出轻微的磕碰响动。
“……”
“………”
“嘎吱——嘭—”
门关了,但它发出的声响似乎过于陈旧。
你抬起眼,后知后觉这地铁有些安静过头了。
你记得和自己一样等着这班车的人最少也有个五指之数,况且还有个卷发女孩靠得离自己挺近,无论怎么说上车时也不该这样安静才对,可现在…你僵在原地,猛地扭过头才发现除自己以外其他人竟还站在亮黄色警戒线外说笑,像是没看到车已经驶到面前来似的。
“?”
迷茫比恐慌先一步到来,但最先于心中蔓延开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
你后脊发凉,在压得极密的复杂思绪中回过神,收回看向后边的视线缓缓抬起头,面前这扇应当合闭上的自动门却和自己刚跨过的那道门一样大咧咧地敞着,有潮湿腥臭的风从黑洞洞的窟窿中传来,你知道车辆在行驶,因为你为保自己能维持平衡已经抓牢了旁边的细铁杆,有轮子的行李箱也靠腿固定牢了。
地铁的行驶速度很快,而速度会造成气流,气流又会造成气压差,也就是说,这个莫名其妙敞开的面向隧道壁的门,将会将人吸出门外,可致命。
可此时它只是往里吹着微微的凉风和来自不知哪个地底的腐朽气息而已。
你并没有立刻选择什么,而是被刹那间巨大的信息量冲刷至大脑痴呆。
你不是很能理解这是什么现象。
——玄学?科学?通向里世界的大洞?这具身体自带的躯体化症状?
地铁开始因到站降速,你听到那万年不变的温和嗓音播报着陌生的站台名。
几乎是下意识的,你如聆上帝感召般拉起行李箱飞一样跑出去…第六感也好来自身体的危机感也好,反正你就是一刻也不想继续待在里面。
“滴滴”,门发出要关闭的提示音,顶上有红光一闪而过,两扇门如断头台做自由落体运动的侧刀那样狠狠砸在一起,之后就是每辆地铁都相差无几的行驶声音。
毫无疑问,你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现在应有连绵不绝的掌声潮水般涌来给予你贺喜。
可就像每一个恐怖电影主角那样,好奇心这种东西是不受理智控制的,也从不遵循生物的趋利避害本能,总之,等你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已被其驱使着往后看去——离奇的事发生了,那个地方已经空了,地铁与地铁的隧道一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呼…呼…”
不,等等,这又是哪里来的呼吸声?
眼球在眼皮下疯狂转动,无比谨慎地搜寻目之所及的区域,试图找出那一点细微的错处。为了更加敏锐察觉到危险所在,你抖着手将耳机扯落,只犹豫了一会放哪就彻底放弃思考直接扔到了地上。
很静,周围比在地铁上时还静。
地铁尚存些风声,距离地表三十米的地铁站却完全听不到半点响动,所以你产生了耳鸣,尖锐的嗡嗡声像有针在脑子里来回穿刺。
你发现自己在为刚才一刹那的剧烈运动付出代价,呼吸过于急促,额头也生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腿抽了筋,拉着拉杆的半边身子很沉,正往那边歪去。
——应该去对面看看。
你突然这样想。然后骨头违背思想支撑起身体,血液在木僵而残缺的脑组织里倒流,呼之欲出的话语化为强烈的呕吐的**。
你感觉自己在融化。
不,不是指□□,而是说精神和意识。
你感觉到视野变得模糊不清,思维逐渐涣散,余光处有光谱一样按一定规律排列组合成的光斑附在上边,黑色自脚下蔓延开,濡湿的粘腻感从脚底板缓慢传播全身,有东西在血管中爬动,似要刺出皮肤。
过大的不适感使你连连站着都是一种奢望,所以你不出意外地重重倒了下去,一只尚存余温的手臂从翻倒的挎包中滚落出,你对它是如何装进去的表示疑惑。
那只手臂也在腐烂,和你的下肢一样腐烂。
骨骼脆化,血液像坏掉的水龙头喷溅出。
最后,融化到地上的红色与黄色全糊在了一块儿,由白色的骨骼自行扭曲,于软化的不成型的皮肉组织中勾勒出一个滑稽的笑脸。
文评老师是天使!真的超级超级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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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危机之地铁坐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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