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医生，医生……”林玺抱着小孩一路冲进急诊室，把小孩放在病床上。
“小朋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是个温柔的中年女人，脖子上挂着一个听诊器，小孩子对医院这种环境，天生就有一种惧怕感，但医生温柔的声音大大减轻了小孩的恐慌。
他靠在林玺身上，让林玺的影子把他全部笼罩，似乎这样才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只是在医生靠近他的时候又往林玺身边缩了缩，恨不得整个人融进林玺的身.体里。
“肚皮痛。”
“是哪个部位痛，你指给阿姨看看，好不好？”
小孩把手放在肚子一个位置上。
医生轻轻点了一下那个位置，“是这里么？”
小孩点点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伸进去帮小孩揉着肚子。
“跟阿姨说说，除了肚子痛，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拉肚子。”
自林玺走后，就一直断断续续在痛，他躺床上睡了会，疼痛有所缓解，但肚子里一直咕噜咕噜在叫，来不及细想，他冲进卫生间，昨晚，他看到玺哥用马桶撒尿，还是全自动的，根本就不用自己去按。
他知道这东西叫马桶，搞笑，马撒尿又不需要桶，只有人才会尿在桶里，应该叫人桶才对。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基本上就在马桶上度过的，每次用完他都用纸擦干净了，一点不臭，还是香香的。
“孩子，告诉阿姨，你今天吃了什么东西？”
“牛奶。”
说完隔了几秒，他又补充道：“四瓶牛奶。”
他知道自己喝牛奶会肚子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有钱人会喝让自己肚子痛得牛奶。但有什么关系呢，至少……生病会让人心疼。
这样，哥哥救不会赶自己走了。
“阿姨知道了。”医生说完这句话，探询地看了一眼男人，换了冷硬的语气，“你和这孩子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医生阿姨。”没等林玺回答，小孩抢先回答了，颇有几分向别人炫耀糖果的意思，看医生有点不相信，他有点着急，再次强调，“他真是我哥，阿姨。”
他不是流浪儿童了，他有哥，他哥很有钱，现在的他恨不得拿着喇叭到处喊，可惜，他没有可以分享的人，这个医生居然是第一个。
面前这男人，虽说也是面容瘦削，看起来很久没睡好觉的样子，但是从他身上穿的衣服以及贪谈吐气质来看，这人不是缺钱的人，为什么把自己弟弟养得营养不.良，还一身伤，新伤旧伤堆叠。
“你真是他哥？”医生盯着小孩的眼睛看了好几秒，又以怀疑的目光看着男人，像警察在审判犯人，两人长得一点不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弟弟的眼睛太好看了，像高原山间碧蓝的海子。
这个男人的眼睛也是好看的，但黑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作为医生，她见过太多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东西了，谁知道这道貌岸然的表皮下是白的还是黑的。
这弟弟对哥哥的感情还算深厚，只是这当哥的……未免太冷漠了些，这么说也不对，他抱着小孩冲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你弟弟这是营养不.良，乳糖不耐受，喝了牛奶拉肚子，还有长期饮食不规律，有很严重的胃病，你说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
“我给你开点药，你去药房。”
林玺皱眉扫了一眼小孩，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小孩立马笑了，被医生念叨的烦闷瞬间烟消云散，“我以后会注意这些问题的，麻烦了。”
营养不.良么，摸了摸小孩的脑袋，他却实不如那个人有耐心，不过在那人身边看他照顾小孩那么多年，那人温柔的样子，就算没有七分，三四分应该也学到了。
但才第一天，就把孩子养进了医院，说到底，自己到底不是他。
所以，快回来吧，你已经离开我三百六十六天了。
“哥哥，你去哪？”林池见他要走，连忙从床上起来，想下床，只是被医生拉住了。
“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男人摸摸小孩的头，“听话。”
“嗯。”小孩不敢任性了，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坐着。
男人抓好药回到病房，一推门就看到了朝他笑着的孩子，另外，还多了几张生面孔，男人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心中微微不悦。
“玺哥。”小孩眼里的雀跃藏不住，他的到来像往熄灭的灰烬里吹了一口气，小孩的眼睛里立马有火苗燃起来。
“医生，没什么事，我就带他回家了。”男人往小孩走去，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奇怪，似乎带着审视和打探，反正他不喜欢，不舒服，得快快回家，还买了蛋糕跟小池一起过生日，要在今夜十二点之前把蛋糕吃下去。
过了十二点，生日就过期了。
“等等。”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挡在小孩面前，神情严肃，“你不能带走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能带走他，还有，你们又是谁？”
见他质疑，另外一个麦色皮肤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翻开对着他，“接到报警，有人怀疑你虐.待小孩，有什么话去所里说。”
“你们不要抓我哥，他不是坏人，警察叔叔。”小孩急红了眼，连鞋都顾不得穿，赤着脚用尽全身力气把挡在他面前的男人推开，自己跑过去挡在林玺身前，敌意地看着对面的陌生人。
像一只雏鸟护着老鹰。
哥哥前脚刚走，不一会儿这些人就出现了，尤其是这个大胡子的男人，一见到他就拉着他问东问西，笑起来一张大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林池缩在墙角，任凭他们问话也不回答。
哥哥终于回来了。
林玺深深地看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的小孩。
“小朋友，叔叔只是请你哥回去问话，配合叔叔调查一些事情，不是要抓你哥。”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蹲下.身柔声道，只是配合他的鸡窝头、大胡子和粗嗓门，实在是没有安抚小朋友的力量。
刚掏证件的那个警察一把推开大胡子，嚷道：“老刘，自己的尊容心里没点数么？都快把人吓哭了。”
“你……”大胡子还要说什么，却生生忍住了，脸憋得黑红，噗噗噗喘着气，像点燃的蜂窝煤。
“小池，乖，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林玺摸摸他的头，安抚着这小小的身.体。
派出所。
“你和这孩子是什么关系？”长桌对面那个两鬓斑白的警察在问话。
什么关系，男人看了眼在端坐在外面的小孩，见他视线扫过去便乖乖坐着，明明自己还生着病，却总是小心翼翼讨好自己，表现出懂事听话的样子，就这么害怕自己抛下他么？
男人捻捻指尖，视线飘到外间，轻声说：“弟弟。”
“但是，户籍系统显示，你和这孩子并没有关系，林先生，还不说实话么？”老警察语气严厉，外面的小孩有着一双好看的蓝色瞳孔，而这男人，是有一双浓黑沉静的黑色瞳孔，怎么会是兄弟呢，怪不得医生会怀疑报警，现在社会黑暗，处在这个位置，他已经见过太多心理扭曲寻求刺激的权力者们了。
男人把视线投向窗外，他的户口本上户主是自己，家庭成员也是自己。
老警察身边的年轻警察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用手掩着嘴，小声地说：“师傅，他叫林玺，和林氏继承人同名，会不会……”
江城四大家族之首的林氏么？老警察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那个林氏神秘的继承人很神秘，连万能的狗仔都没有拍到过那位神秘人的正脸，据说，林氏的继承人有两个，据说较年轻的继承人在家族斗争中已经死了，据说较年轻的继承人喜欢男人……
老警察脑中闪着各种小道消息，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那个神秘的继承人，要说他是大明星还靠谱点。
老警察严厉地瞪了一眼年轻警察，道：“车牌不是999，也不是888，怎么可能是这个大人物。”
年轻警察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师傅就是师父，眼神毒辣。
“我不是他。”
话音刚落，明显老警察和年轻警察都松了一口气，更严肃了。
“至于我和这个孩子的关系，你们去问他。”
这些人已经问过小孩了，但是小孩什么都不愿意说，坚持认为林玺是他哥哥。
“那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孩身上的伤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形成的，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够受得了。在老警察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这种可怖的伤疤他见过不少，不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小孩，就是家里有酗酒的爹妈。
这个男人的穿着、气质，再联想到小孩指甲缝中的泥，这两人怎么也不像有关系的。
“所以，就因为他身上的伤，你们怀疑我虐.待他？”男人觉得有点好笑，这些人的眼神就好像他们亲眼所见，他拿着皮鞭抽小孩，他倒是想，但是他不能。
经验丰富的警察居然有点愣住了，从业十几年，很少见过如此淡定的嫌疑人，就简简单单坐在那里就让人心生畏惧，比他作为一个老警察的气势还强，看到小徒弟甚至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更气不打一处来。
“难道不是么？”被师傅一瞪，年轻警察提了提自己的气势，报考警校就是为了亲手把这些坏人抓进来，但是现在人面禽兽就在自己面前好好坐着，自己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年轻警察心中一股无名怒火起。
“不是。”
“这小孩到底是谁？”警察重复问同样的问题，试图从他的多次回答中找到漏洞。
“说了很多遍了，可是为什么那你们就不相信呢。”林玺的视线一直盯着外面的小孩，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会，他不会让人把小孩从他身边带走，这个孩子的去留只能由那个人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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